古詩《譚嗣同·和仙槎除夕感懷》原文賞析
年華世事兩迷離,敢道中原鹿死誰。自向冰天煉奇骨,暫教佳句屬通眉。無端歌哭因長夜,婪尾陰陽剩此時。有約聞雞同起舞,燈前轉恨漏聲遲。
這首詩作于光緒二十年除夕(1895年1月25日),為四首一組詩的最末一首。
詩的首聯緊承第三首尾聯“飛光自撫將三十,山簡生來憂患中”二句意。山簡,晉河內懷縣(今河南武)人,山濤幼子。出為征南將軍時,匈奴陷洛陽,山簡招納流亡,欲往救之,事阻,郁郁而死(事見《晉書》卷四十三)。光緒二十年年底,中日甲午戰爭已進行幾近半年。由于清政府的無能,清軍節節敗退,水陸二軍損失慘重,丟失了大片領土。組詩的第三首有“談兵心逐海潮東”句,即言其事。是年十二月十日(1895年1月5日),清政府派張蔭桓、邵友濂前往日本議和,結果尚未可料。俗語云,除夕是歲末。在這一年行將結束的日子,作者回顧過去,慨嘆時光如飛流逝,自己年近而立尚無建樹; 深憤朝廷積弱不振,致使大好河山不知將由何人主宰。有感于懷,托之于詩,喟然吟道: “年華世事兩迷離,敢道中原鹿死誰。”其間的寓意含蓄,感慨甚深。
頷聯“自向冰天煉奇骨,暫教佳句屬通眉”二句,是作者自狀。作者素有振興中華之志,深知成事的艱難,故常有意識地磨煉自己。這一聯的出句即述此意,是說只有在艱苦、惡劣的環境中,才能鍛煉出百折不撓的拼搏意識,才能錘磨出堅忍不拔的頑強毅力。句中“冰天”一詞指艱苦、險惡的客觀外界,這是很明確的。至于“奇骨”一詞,主要是形容人的氣質、風姿的非凡與脫俗;偏重于“神”方面的修養,“形”則較為次之。
對句以唐人李賀自喻,有懷才不遇之感。《新唐書》卷二百三載: 李賀 “為人纖瘦、通眉、長指爪、能疾書”。后人常以 “通眉”代指李賀。李賀少時才能出眾,以遠大自期。由于封建禮教的限制,不能應進士試,只做了一個九品小官應侍郎。他的詩作中有相當部分流露出懷才不遇的憤懣與牢騷。其《致酒行》有云: “我有迷魂招不得,雄雞一聲天下白。少年心事當拿云,誰念幽寒坐嗚呃?”可看出他的遠大抱負和無情現實之間的尖銳矛盾。作者寫這組詩時,尚不得志 (至光緒二十二年方為江蘇候補知府),其心境無疑當與李賀相似。
頸聯出句“無端歌哭因長夜”,承上句意。可以看出,作者思緒紛繁,情緒相當低落。送舊迎新的除夕之夜,長歌當哭,何也?作者雖有經天緯地之才,奈何生不逢時,夜長則難明,暗示著國家和個人前途的渺茫。正是這種壯志難伸的煩悶,使之心如枯蘭(李賀《開愁歌》有云: “我當二十不得意,一心愁謝如枯蘭。”),不“歌哭”無以排遣。同時,作者亦知黑夜再長,總會有盡頭; 況且“婪尾陰陽剩此時”,一年所余的時光無幾,一個新的開始即將來臨。“婪尾”,唐代稱宴飲時巡酒至末座,引申為最后。婪尾陰陽,猶說最后的時光。
詩的尾聯“有約聞雞同起舞,燈前轉恨漏聲遲”二句,說出了作者感慨之余的思想。如前所說,雖然在過去一年之中,“世事”不盡如人意,且“年華”又似“飛光”,惟有奮進不止,方可“喚起幽潛共好春”(組詩第二首之末句)。此二句說明作者不甘碌碌無為,體現了振作奮發、自強不息的斗爭精神。末句“漏聲遲”,由頸聯對句中 “長夜” 而發; 句中一個“恨”字,道出了作者心中的緊迫感。
此詩在藝術上無甚特色,卻也委婉地道出了作者憂國憂民之意。此詩和這一組詩,正如詩前敘言所云: “鳴邑陳言,所感深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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