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懷英·青玉案》原文賞析
紅莎綠蒻春風餅,趁梅驛、來云嶺,紫桂巖空瓊竇冷。佳人卻恨,等閑分破,縹緲雙鸞影。
一甌月露心魂醒,更送清歌助清興。痛飲休辭今夕永。與君洗盡,滿襟煩暑,別作高寒境。
這是一首詠茶詞。大凡詠物詩需不滯于物,又不外于物。唯不外于物,方能求其形似切題;唯不滯于物,方能神合而無呆滯之弊。此詞詠茶,分三層立意:詠茶餅,詠分茶,詠品茶,層次推進,而以品茶之樂為歸。
“紅莎綠蒻春風餅,趁梅驛、來云嶺,紫桂巖空瓊竇冷。”四句言茶的制作及轉(zhuǎn)運。紅莎,草名,開花近紅色,故名。綠蒻(ruò弱),即香蒲。梅驛,即驛道,用陸凱“折花逢驛使” (《贈范曄》)詩意,因稱梅驛。瓊竇,即玉竇,指巖穴。以上為全詞必不可少之賦形題面,起句精煉,謂制茶成餅,形似團月。“紅莎綠蒻”,言其包裝精美可人。“春風”,暗示初春新茶。“梅驛”、“云嶺”,順筆渲染。正因其名貴,始有萬里轉(zhuǎn)運之舉。“紫桂”句作景語,虛筆烘托,月照紫桂巖穴,令人油然而生清涼之意。此處暗暗逗出明月,為下文伏筆。“佳人卻恨,等閑分破,縹緲雙鸞影。”三句詠分茶,純系想象之筆,由茶而聯(lián)想到圓月與明鏡,由分茶而聯(lián)想到月之殘缺與人間之離別。“分破”與“鸞影”合用破鏡鸞鏡事。“破鏡”事見唐代韋述《兩京新記》: 陳之將亡,徐德言與樂昌公主臨別時,擊破一鏡,各執(zhí)其半,以作再聚憑信,后果破鏡重圓,夫妻團聚。此取前半鏡破人離之意。“鸞鏡”事見《異苑》: “罽賓王獲鸞三年不鳴,夫人曰: 嘗聞鳥見其類則鳴,可懸鏡映之。王從其言。鸞睹影悲鳴,哀響中霄,一奮而絕。”此亦借言人間之傷別離。總之,“佳人”三句浮想聯(lián)翩,即所謂詠物而不滯于物,緣物生情,融入佳人離恨。因從反面立意,故用“卻”字承轉(zhuǎn)。
下片轉(zhuǎn)詠品茶之樂,筆筆抒情,而句句關合明月。“一甌月露心魂醒,更送清歌助清興。”一甌,猶一壺。一壺清茶醒人心魂,清心潤喉,月下獨飲且歌,其樂實不亞于李白的《月下獨酌》。繼之,“痛飲休辭今夕永。與君洗盡,滿襟煩暑,別作高寒境。”永,長。高寒境,蘇軾《水調(diào)歌頭》:“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長夜痛飲,一洗心頭悶熱和胸中離愁,清涼至勝,其樂無窮。結(jié)句“別作高寒境”,既點明品茗兼賞月之意,并給人以飄飄欲仙之感,一如乘風奔月,“人在清涼國”(蘇軾《念奴嬌·中秋》)。試將此詞與唐人盧仝《走筆謝孟諫議新茶》對讀:“一碗喉吻潤。兩碗破孤悶。三碗搜枯腸,唯有文字五千卷。四碗發(fā)輕汗,平生不平事,盡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靈。七碗吃不得也,唯覺兩腋習習清風生。”兩者共言品嘗新茶之樂,有異曲同工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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