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曾·江城子》原文賞析
百勞啼遍小闌干。蝶飛還,夢初殘,人在綺羅香里度輕寒。窗外海棠開也未?朝雨歇,卷簾看。
杏梁春暖燕泥干。倚屏山,思漫漫,拖取柳條,殘恨上眉端。羞整翠鈿無個事,空對鏡,惜
清初詞壇,陽羨派、浙派同時崛起,陳維崧、朱彝尊并列稱雄。可是,詞人們各從所好、不拘一格,亦非兩家所可牢籠。錢曾的詞,就取法“花間”而很難歸入上述兩家。這首詞是他的一首代表作。全詞寫一位女子早晨起來的所聞所見、所作所思。上片寫醒來的情景,可以說是情寓景中;下片著重寫起來后的感觸,可以說是情顯景隱。統率全詞的是一種百無聊賴的情緒。人們可以責備這種情緒很消極,然而,作品把這種情緒表現得十分成功,也是事實。作者在詞中幾乎全用賦的手法來描寫女主人公的見聞和感觸。上片以蘇醒的過程為線索,所以一開始就點明醒來的原因:百勞鳥(即“伯勞”,亦稱“博勞”)在小欄干那邊唱個不停。“遍”字本指空間的拓展,這兒活用為時間的延伸,那熟悉的蝴蝶又飛回來了,可是,被鳥兒打斷的夢卻不復完整,只剩下了一些片斷的的回憶。醒來后,微微的覺得有些涼意。那薄薄的綺羅 (指絲質的衣裳,用香熏過)怎么擋得住早晨的寒冷呢。主人公醒來后立即想起,窗外的海棠花開了沒有呢。“未字作“否”字解。卷起簾子一看,原來早晨下過一場雨。雨、花、早晨,這些景物在唐詩宋詞中常有。孟浩然有“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的名篇,李清照則從“昨夜雨疏風驟”聯想到心愛的海棠“應是綠肥紅瘦。”孟詩、李詞都流露出詩人一種關切和敏感的心情。而錢詞中只是順口問了一句,悄悄提起,又輕輕放下,心情不那么迫切。這是和全詞懨懨終日、無所事事的情調相吻合的。上片以“卷簾看” 作結,完成了從醒來到起來的過渡;而下片則以“杏梁春暖燕泥干”這種景象來與寫景為主的上片相銜接。而“春暖”與“輕寒”遙相對應,則暗示著時間的推移。與此同時,點明了時令。《長門賦》有云: “飾文杏以為梁。” 《文選》于此注曰: “文杏亦木名。”可見,“杏梁”即文杏所作的梁。亦可理解為梁的美稱。面對著一片春光,女主人公無力地倚著屏風,漫無頭緒地思索起來。《長恨歌》有云:“芙蓉如面柳如眉。”那下垂的柳條,猶如下垂的眉毛,好象不稱心、不快樂似的。這是在寫景,也是在寫女主人公自己。羞澀地下意識擺弄一下頭飾,實在無事可作(“個”,估量某種光景之辭)。空對著明鏡,她才忽然醒悟到時間在流逝,青春也在悄悄地消逝。
全詞的情調都不很振作,結尾卻用兩個短促的三字句作了委婉的否定,從聲調到意義都造成了頓挫的效果。這首詞體現了錢曾柔麗平和、擅長鋪陳、語言圓熟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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