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龍·浣溪沙》原文賞析
五 更
半枕輕寒淚暗流,愁時如夢夢時愁,角聲初到小紅樓。
風動殘燈搖繡幕,花籠微月淡簾鉤,陡然舊恨上心頭。
此《浣溪沙》共有三首為一組,前兩首小題為“閨情”、“楊花”:與本首所詠同屬閨思。然三首所取的角度不同,此首但取閨中女子幽夢醒來的一剎那,描寫而成。此時夜已深了,涼氣襲人,正是李煜詞所稱“羅衾不耐五更寒”的時刻。閨中女子醒來,香淚暗流,是夢中遇見悲傷的事而哭泣,還是醒來后勾起愁腸,又不禁暗自流淚呢?其實,這樣的分辨是多余的,因為她夢醒后無時不愁,夢境中又怎會遇見歡娛呢? “愁時如夢夢時愁”,這句既寫她無時無刻不愁,又寫她所愁之事是無可名狀的、淡淡的、說不清的,如幽渺的夢境一般。這大概便是女子閨愁的特征吧!既醒了,便再也睡不著了。此時夜深人靜,遠處的角聲也隱約地傳到了小紅樓上,提醒閨中的女子這不再是夢境,她是確確實實地醒了。醒了后又怎樣呢?仍然是靜靜地躺在床上,只見案上的紅燭快燒完了,殘焰在微風中晃動著,把它那孤寂不安的身影投射在繡幕上;庭前淡月朦朧,籠罩著花朵,映照著簾幕。可是閨中女子卻再也無法寧靜了,驀然間,往日一件傷心的事情又涌上了心頭……
明人作詞以輕麗側艷為工,如王世貞《藝苑卮言》稱: “詞須宛轉綿麗, 淺至儇俏, 挾春花煙月于閨幨內奏之,一語之艷,令人魂絕,一字之工,令人色飛,乃為貴耳。”陳子龍的詞繼承了前人宛轉綿麗的風格,而更重視出之以情。他論詞說:“其為境也婉媚,雖以驚露取妍,實貴含蘊不盡,時在低回唱嘆之際,則命篇難也。” (《古今詞話·詞品》引)這首《浣溪沙》正體現了他婉媚中出真情的創作意圖。“半枕輕寒” 、“花籠微月”,著筆何等婉媚,然而閨中女子的新愁舊恨卻又躍然紙上,使人吟之不禁“低回唱嘆”,反復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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