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周亮工·魚魫》鑒賞
閩蘭四時皆作花,氣洩過甚,香無為芳之力,故不如過嶺之馥。且葉皆怒張,花亦劍立,真是男子所種,不若山蘭葉嫋花盈,枝枝向人索笑也。
獨魚魫嬌一種大異。 魚魫蘭, 以色白而莖高取重于吳越, 人皆見之。 魚魫嬌則莖質最弱, 力不承花,竟以藤絲名莖,莖不受服,亦不忍直目作莖。花一綻,即橫陳于碧葉中,若春閨思婦,甫勻枕痕,又倦欲寐者。莖莖斜誘,花花曲引。他蘭嫌葉力太盛,不足儷。此則若名姝既醉,非此解事侍兒不足縱送扶掖; 又若非白玉床,不足當彝光笑倚者。并葉增嬌,將莖都艷。
予偶得此種,驕語閩人曰: “得火齊木難,足以壓多寶船矣。”
(《閩小記》)
這篇小品記述閩蘭名種“魚魫嬌”。作者把它比作“春閨思婦”,比作“名姝”,又比做“彝光”,極盡形容之能事。為這位絕世佳人的出場,文中用了大量筆墨鋪墊。開頭先以閩蘭與粵蘭相比,香氣不如;繼而又與山蘭相比,花葉不如。到此才順勢推出: “獨魚魷嬌一種大異。”這一“獨”字大有壓倒群芳之意。剛要寫魚魷嬌,卻又提起取重于吳越的魚魷蘭,一路上比來,欲說還休。此時,讀者心中早已有了“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感受,這是作者引人入勝的一種藝術手法。
對魚魷嬌的描寫,是從莖、花、葉入手的。但由于作者要寫的不是植物學上的蘭,而是觀賞中的蘭,所以他對魚魷嬌的刻劃注重神態,而不在于形態。魚魷蘭“色白而莖高”;魚魷嬌“則莖質最弱,力不承花”,“莖不受服”。尚未寫花,只此一比,則魚魫嬌之嬌弱狀可見。“花一綻,即橫陳于碧葉中,若春閨思婦,甫勻枕痕,又倦欲寐者。”寫花,以“橫陳”二字狀其玉體,已覺楚楚可憐; 傳神,則以春閨思婦媚態為喻,更令人心旌搖蕩。繼花莖之后而寫葉: “他蘭嫌葉力太盛,不足儷。此則若名姝既醉,非此解事侍兒不足縱送扶掖; 又若非白玉床,不足當彝光笑倚者。”這里不明寫葉子形狀,只暗說它比他蘭之葉柔弱。而對其神態,卻連用“名姝”、“彝光”兩個妙喻渲染,讓花葉互襯,顯得高貴無比。“并葉增嬌,將莖都艷”,“莖莖斜誘,花花曲引”,作者把魚魷嬌的嬌容美態刻劃得形神兼備。如此出眾的麗人,真的要使“六宮粉黛無顏色”了。
通篇寫法離不開一個“比”字,連結尾評語也不例外。一味對比,形象十分鮮明。這是本文的又一個藝術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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