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岳珂·金鯽魚》鑒賞
今中都有豢魚者,能變魚以金色,鯽為上,鯉次之。貴游多鑿石為池,置之檐牖間,以供玩。問其術,秘不肯言,或云以阛市洿渠之小紅蟲飼,凡魚百日皆然。初白如銀,次漸黃,久則金矣,未暇驗其信否也。 又別有雪質而黑章, 的皪若漆, 曰玳瑁魚,文采尤可觀。逆曦之歸蜀,汲湖水浮載,凡三巨艘以從,詭狀瑰麗,不止二種。惟杭人能餌蓄之,亦挾以自隨。余考蘇子美詩曰: “沿橋待金鯽,竟日獨遲留。”東坡詩亦曰: “我識南屏金鯽魚。”則承平時蓋已有之,特不若今之盛多耳。
(《程史》)
這是一則知識小品。作者以準確簡練的筆致,記敘了南宋時期家養金鯽魚 (即金魚) 的情形,對金鯽魚的由來、形成、色彩、功用等,一一予以生動的描述和明晰的說明,不啻是研究金魚養殖史的珍貴資料。
金鯽魚是由鯽魚演化而成。早在北宋時期,就有了關于金鯽魚的記載; 南宋時期,京城的養魚者就掌握了人工養殖金鯽魚的方法,“能變魚以金色”。據說是用街市池渠里的小紅蟲飼養100天,鯽魚就變成金色。“初白如銀,次漸黃,久則金矣”,寥寥三句,鯽魚由銀色到黃色、最后變成金色的過程就歷歷如見。金鯽魚“詭狀瑰麗”,尤其是它的別調——風韻別致的玳瑁魚,雪白的底色配以墨黑的花紋,光亮如漆,色彩更是好看。正是金鯽魚的這種觀賞價值,使得“貴游多鑿石為池,置之檐牖間,以供玩”,獻地金廷以求封王的吳曦歸蜀時,甚至“汲湖水浮載,凡三巨艘以從”。
這更是一篇戰斗檄文。作者是抗金名將岳飛之孫,愛國情思,即使在談論金鯽魚時也得到淋漓酣暢的流溢。金鯽魚是造化和人工的杰作,它是人類的共有財富,理當共同享用;而南宋時卻為貴游們所獨占專玩。對這種現象的揭露,是對社會不公的一種抗議。而指出有人對“變魚為金色”之術“秘不肯言”,則寓有對壟斷居奇的自私心理的批判。記敘吳曦依附倿臣韓侂胄,求還蜀時,汲湖水滿載三巨艘金鯽魚的豪奢,因“惟杭人能餌蓄之”,竟挾持杭人往蜀的淫威,是作者對之切齒痛恨的直接流露。結末“承平時蓋已有之,特不若今之盛多耳”,淡淡敘述,棉里藏針,含而不露,卻將玩物風氣的盛衰與政治形勢的安危聯系在一起考察,又顯出作者的鮮明愛憎和飽滿政治激情。這些,無疑增強了文章的戰斗氣息。
科學的史料價值,歷史的認識價值,或許正應從這兩方面來體認這篇小品。
上一篇:《明·張岱·金山夜戲》鑒賞
下一篇:《金元·元好問·錦機引》鑒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