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閑話云。麥積山者,北跨清渭,南漸兩當。岡巒崛起,一石高萬尋,其青云之半,梯空架險,有散花樓,由西閣懸梯而上,有萬菩薩堂,并就石鑿成。自此室之上,有一龕,謂之天堂。空中倚一獨梯,至此萬中無一人敢登者。仁裕獨登之,乃題詩于天堂西壁。前唐末辛朱年也。
躡盡懸空萬仞梯,等閑身共白云齊。
簷前下視群山小,堂上平分落日低。
絕頂路危人少到,古巖松健鶴頻棲。
天邊為要留名姓,拂石殷勤身自題。
麥積山,在甘肅天水縣城東南約30公里處,山中崛起一峰,高150余米,如農家積麥之狀,因有此名。據文獻記載,后秦時開始在麥積山開窟造像,創建佛寺。西魏文帝時,再修崖閣,重興寺宇,魏文帝皇后乙弗氏薨,鑿麥積崖為龕而葬。此龕被稱作“天堂”,本詩就是詩人王仁裕登臨麥積山險崖時題于天堂西壁的。
“天堂”本是佛家術語。佛教認為,人通過修行,可以在死后轉生到“天堂”。居住在天堂里的眾生相貌、智慧都超凡脫俗,遠勝過塵世。現在我們來看看詩人是如何通過詩意的陳述而踏上天堂之路的。
“躡盡懸空萬仞梯,等閑身共白云齊”,起首兩句先寫登臨山頂的艱險。詩人沿著“懸空萬仞”的天梯拾階而上,歷盡艱險,終于爬到山頂,發覺自身與天邊白云齊肩,心中有說不出的欣喜,用“等閑”二字點出此時心情。在這里詩人明寫登山,實則暗寓了入佛家天堂之路。突出天堂之“險”。接著詩人來到了神圣的天堂之上,從視覺的角度刻寫出了天堂的雄偉壯觀: “簷前下視群山小,堂上平分落日低。”站在 “其青云之半”的天堂屋檐下一覽眾山,自然會生出 “登泰山而小天下”之感慨,自然天邊 “落日”也要相形見 “矮”。這兩句重點突出天堂之 “高”。
接下來,詩人在天堂的 “險”與 “高”之間構筑了一個幽空高渺的意境: “絕頂路危人少到,古巖松健鶴頻棲。”在“萬中無一人敢登”的 “絕頂路危”之處引發了詩人心中一股超曠今古的禪意。不過詩人巧妙地將這股禪意揉碎在自然景物之間,透過“古巖”、“松柏”、“仙鶴”一組超凡脫俗的永恒意象,詩人體驗到了一個較一般意境更深層的 “禪境”。這似乎是 “禪為詩家切玉刀”的極妙注腳。
沉浸于幽深高遠的禪境中,詩人陶醉了: 禪意盎然,洋溢周身,呼之欲出卻又無法說出。于是詩人表示: “天邊為要留名姓,拂石殷勤身自題。”要用詩歌這種情感的“活的載體”留下這股千載難得的禪意。“拂石殷勤”是佛教的一個典故。據說,有一天禪宗五祖弘忍叫廟里和尚們每人作一個偈,如果作得好,就讓他當第六代祖師。當時有個叫神秀的,作了一偈,偈說:“身是菩提樹,心為明鏡臺,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意思是說,人的身子比如一棵智慧的樹,人的心比如一面光明的鏡子,要時時刻刻勤加擦洗,別叫它招惹塵埃,這樣才能明性見佛。神秀這種 “漸悟說”雖然被慧能的 “頓悟說”所取代,六祖自然也不是神秀,而是慧能。但是詩人在此借用這個典故,主要是表示,入天堂之路是艱險的,只有時時勤加修行,才能體悟到幽微的禪意,從而見到禪之真諦。
總之,此詩寫山之險,天堂之高,常人之難以到達,字里行間卻又蘊藏著詩人體驗到的縷縷禪意,真可謂是虛實相生。從中我們也可以看出詩人 “以禪入詩”的妙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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