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晉南北朝·沈約·棋品序》鑒賞
奕之時義大矣哉! 體希微之趣,含奇正之情,靜則合道,動必適變。若夫入神造極之靈,經武緯文之德,故可與和樂等妙,上藝齊工。支公以為手談,王生謂之坐隱。是以漢魏名賢,高品間出; 晉宋盛士,逸思爭流。雖復理生于數,研求之所不能涉;義出乎幾,爻彖未之或盡。圣上聽朝之余,因日之暇,回景紆情,降臨小道,以為凝神之性難限,入玄之致不窮。今撰錄名氏,隨品詳書,俾粹理深情,永垂芳于來葉。
(《全梁文》)
我國的圍棋起源很早,春秋戰國時已很流行,傳說源于堯舜時代。漢魏六朝好之者甚眾,棋手還按其棋藝分為等級,并載入專書。東晉時已有范汪所撰《圍棋九品序錄》五卷,九品即九級。其后作者甚多。南朝梁武帝以帝王之尊,亦精此道,還著有《棋法》一卷、《圍棋品》一卷。沈約此序應就是為武帝《圍棋品》所作,序中 “圣上” 即指武帝。
序中稱美圍棋,有兩點值得注意: 一、使用道家哲學的語言,說圍棋“合道”、“體希微之趣”。按《老子》十四章描述“道” 曰: “聽之不聞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這里說圍棋之趣象“道”那樣微妙而不可捉摸。“道”是宇宙萬物生成、變化的終極根由。它不可聞見,無從把捉,其作用卻無所不在。奕棋時局勢千變萬化,難以盡言,而都出于棋手的運思。其思理之玄妙,也恰如道之支配萬物。二、強調奇正、動靜、文武等矛盾雙方的和諧統一。奕棋時有常勢,也有出奇之勢; 棋手坐于枰前,沉思靜觀,棋局上的形勢卻不斷變化; 下棋是一種文雅的游戲,但其運籌決勝,又合乎兵家之道。這些矛盾方面配合得猶如音樂般美妙,故作者極力加以贊美。至于“手談”、“坐隱”,乃晉人喻棋之語。當時玄風大暢,士人以清談析理為娛,“手談”言圍棋可代清談。“坐隱”則是說奕棋使人遠離世俗的紛囂雜亂,有如隱居。晉人受玄風薰染,向往精神的超脫自由; 圍棋正如清談、隱居一樣,使他們獲得此種情趣。支公指支遁,東晉高僧。王生指王坦之,亦東晉人。“生”是尊稱,猶言先生。又“理生于數”云云,是說棋理之高妙,生于天性,非研求可得; 而其隱微精深,則正如《周易》之言象尚不能盡天地之理一樣,是難以盡述的。這種描述似乎神秘,但不無道理。棋手運思極其微妙,有時簡直是有一種非理性的直覺、感覺起作用于其中。其實不僅奕棋,很多創造性的工作均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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