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歌·楊萬里詩《初入淮河》原文|注釋|譯文|翻譯|鑒賞
船離洪澤岸頭沙,人到淮河意不佳。何必桑干方是遠,中流以北即天涯。
其二
兩岸舟船各背馳,波痕交涉亦難為。只余鷗鷺無拘管,北去南來自在飛。
其三
中原父老莫空談,逢著王人訴不堪。卻是歸鴻不能語,一年一度到江南。
宋孝宗淳熙十六年(1189),光宗即位,十二月,金遣使來賀明年正旦;時楊萬里任秘書監,被派為接伴金國賀正旦使,在北行途中寫了不少詩,這三首組詩均作于是時。原作四首,此選其三。
時宋與金雖為兩個國家,但所處的地位不同,宋仍以侄之禮事金;兩國使節往來,接待進見之儀禮有殊。像楊萬里這樣一個處處關心國事以道德文章為時所重的人,這次出使,目睹金甌殘破、困處一隅的南宋形勢,怎能不心事重重感觸萬端呢!
其一寫入兩國界河淮河時的心情。“船離洪澤岸頭沙,人到淮河意不佳”二語,是說我因奉使坐著官船從江蘇、安徽兩省間的洪澤湖出發,離開它的岸邊沙灘碼頭向淮河駛去。一到淮河,我的心情很不舒暢。詩人的這種心情不難理解。淮河原是我國心腹之地的一條內河,可今天竟然成為宋、金兩國的邊緣界河,山河依舊,而國事全非。以堂堂的中國居然以稱臣、稱侄之禮事奉女真;此次出使,還得以下國之禮向敵人低三下四,想到此,怎不令人悒郁悲憤?但身為使臣,又無法直接說出,便只能以“意不佳”三字含渾出之。“何必桑乾方是遠,中流以北即天涯”。“桑乾河”,一名永定河,發源于山西省朔縣,流經北京附近,至天津入海,是北宋與遼國的邊界。詩人想到當年宋使年年接送遼使于桑干河事,而如今宋金卻以淮河為界,撫今感昔,寫出這兩句,在“天涯”上作文章。其構思與他《題盱眙軍東南第一山》詩“白溝舊在鴻溝外,易水今移淮水邊”是同一憤慨。由于作者于眼前景物中溶入了自己深層的沉痛感情,語雖平易而寄意遙深。
其二寫船已抵邊界時望中情景所引起的感觸。“兩岸舟船各背馳,波痕交涉亦難為”二語,說船行已到邊界線,淮河兩岸的船只分江排列,涇渭分明。北邊的船,全向北面行駛,南邊的船,只向南面航行。大家同行一條河,卻南北阻絕,人們不能自由往來。河雖以中流為界,但水中波濤卻照樣起伏翻騰,左右沖刷,渾為一體,誰也無法把它分為兩半。也就是說,自然界的景物原是完整的,好端端的一條內地河流,卻被金人以暴力強占去了一半,這種傷天背理的事能夠長此以往嗎?言外之意是,只怪南宋小朝廷自己不爭氣,一味向敵人采取屈膝投降政策,以致出現這樣的怪現象,能不讓人憤慨嗎?“只余鷗鷺無拘管,北去南來自在飛”二句說邊界兩面,都嚴加管制,不容稍有侵犯;而河中的沙鷗白鷺卻依舊飲啄逐流,起落飛翔,或南或北,隨意所之,大有人反而不如水鳥自由的喟嘆!“只余”二字用得深刻、精巧,說明只有歐鷺能如此,別的都不行。“自在飛”,照應“無拘管”,暗示詩人心愿。這些地方最能見出作者的匠心。本詩乍看全是眼前景的客觀描寫,不曾表露作者意緒似的,然而仔細味之,不難體會出詩人蘊藏在深層的主體意向與情緒。
第三首寫自己身為朝廷的使者,卻不能給淪陷區的苦難同胞以些許安慰的自疚。“中原父老莫空談,逢著王人訴不堪”二句,是說中原地區的父老們,遇到我這個朝廷派來的使者,便訴說在金人殘酷統治下忍氣吞聲、飲泣無告的非人生活,盼望官軍早日收復失地,把他們從水火中解救出來;作為一向關心國家、洞悉小朝廷內情的臨時使者楊萬里,既不能坦露直情,又不能捏造假情況欺騙自己的苦難同胞,只有勸他們不要作無補于事的幻想了。“卻是歸鴻不能語,一年一度到江南”二句,拓開一層,用意同第二首的“只余鷗鷺”兩句,以鴻雁南飛反襯北方父老有國難歸,無限深愁,從心底流出,詩人悲憤難言的隱痛,可觸可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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