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條江上寺,迢遞白云橫。
坐待高僧久,時聞落葉聲。
鴟夷懷往事,張翰有余情。
獨棹扁舟去,門前潮未生。
倪瓚有居曰云林,他自號云林居士:“ ‘云’字正摹天臺白云寺額,‘林’ 字摹廬山東林寺額。”既摹其字,亦取其義。除云林居士外,他尚有滄浪漫士、無住庵主、凈名庵主、如幻居士、幻霞子等號,聞其號則知其人。平生好游山水,多交僧侶道士,并留下諸多詩篇。這首《題元樸上人壁》便是其中之一。
“元樸上人”,對僧人元樸的尊稱。作者訪之不遇,題詩壁上而去。“蕭條江上寺”,點明寺的地點與寺院環境的寂靜。寺在江邊,清幽寂靜,正是僧人參禪禮佛的好地方。“迢遞白云橫”寫寺院周圍的景象。作者只取“白云”一景,不取其他也是寄寓深意的。“白”謂其凈潔,“迢遞”謂其高遠,暗喻元樸上人情塵盡洗、超然物外的至高心態。這兩句粗筆勾勒,一幅江上佛寺圖,如在眼前,境界清幽,意致高遠。
“坐待高僧久,時聞落葉聲。” 由寫寺而寫人,轉入正題。作者來佛寺的目的是訪僧,而高僧不在。落葉無“聲”,而聲傳入耳,寺院寂靜之至,不言而喻。這里以 “聲”襯無聲,同時又反襯出作者心境之超然、寧靜,稱得上絕筆。“鴟夷懷往事,張翰有余情。”由人而己。“鴟夷”,指鴟夷子皮,即范蠡。《史記·越王勾踐世家》載: “范蠡浮海出齊,變姓名,自謂鴟夷子皮,耕于海畔,苦身戮力,父子治產。” “張翰”,字季鷹,吳人。《世說新語·識鑒》云:“張季鷹辟齊王東曹掾,在洛,見秋風起,因思吳中菰菜羹、鱸魚膾曰: ‘人生貴得適意爾,何能羈宦數千里以要名爵。’遂命駕便歸。”作者厭倦塵世,也想像范蠡、張翰一樣隨意任性,放船隨浪,遨游天地之間。作者乘興拜僧,僧不見而有得。獨棹而歸,亦興盡而返,所以說: “獨棹扁舟去,門前潮未生。”古人乘船,多隨潮逐浪; 潮生之時,人也隨至。作者佛寺久坐,心境得以超然寧靜,此行也算不枉,再等便為勉強。作者這樣結尾,可謂灑脫飄逸,不盡之意,見于言外,確實非同一般。
人評倪詩,或謂“其詩法韋蘇州,思致高遠,能道不吃煙火食語”(何元朗),或謂“不求工而自理致沖淡蕭散”(周南老)。云林此詩,可謂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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