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作袈裟石作身,巖前獨立幾經春?
有人若問西來意,默默無言總是真。
據《湖海新聞》載,這首詩乃湯思退佞對高宗之作:“高宗一日坐寢殿,湯思退侍立。上曰: ‘卿家處州有何異跡?’ 思退曰:‘臣鄉有石僧題詠云:云作袈裟石作身,巖前獨立幾經春?有人若問西來意,默默無言總是真。’遂大稱旨。本無此詩,徹夜遣人歸,刻石僧之旁。”
作為民族敗類,湯思退自然為清議所不齒。但這首小詩本身,卻頗值得稱道。詩中所描寫的是一尊無生命的石像,而給人的卻是一種活生生的藝術感受。在荒寂的山巖前,石僧年復一年,默默佇立,飄浮的云霧,似乎為他披上了一件袈裟。面對世事滄桑,他默然無語,總是一片淡漠,甚而連人們關于祖師西來意的叩問也不回答,然而恰恰就在這不言之中,充滿了對真如佛性的透徹了悟。詩中著力表現的石僧這種冷漠,其實正是佛教人生觀的體現。《壇經·頓漸第八》說: “時有風吹幡動,一僧曰風動,一僧曰幡動,議論不已。惠能進曰:‘不是風動,不是幡動,仁者心動。’”在禪家看來,真正得道者,就當任滄桑變幻而心念不起,因而可以不粘不著,不塵不染,任運自在,對一切境遇都不生憂樂悲喜之情,心靈中不引起一絲兒的震顫。這首小詩將禪家這種人生態度與石僧本身的無知覺巧妙地契合在一起,著力對石僧超然出世的冷漠神情進行描繪,將他表現為一位無情有性、對境無心的得道者,使一尊本無生命知覺的石像充滿了人生的智慧。詩中的描寫也生動地體現了這一點,云霧聚散無常,而石身本性不移; 對“祖師西來意”的叩問,也是以默然不語來對答。而這一切又都暗示出真如佛性的永恒存在。本來,禪家就以為佛即本心,所以世間萬物都可啟發人悟道。因此,在禪門中關于“祖師西來意”的叩問,禪師們就各有各的解釋,如“庭中柏樹子”、“磚頭瓦片”、“三尺杖子破瓦盆”、“井底寒蟾、天中明月”、“胡人泣,漢人悲”、“深耕淺種”、“看取村歌社舞”等等,石僧的“默默無言”何嘗不也是一種對答方式呢?在這泯滅了時空界線的獨立的世界里,在這種對境無心的超然態度中,人們不恰恰可以感覺到“真如”的永恒存在么?這首小詩詩味雋永,或許就正緣于這樣一種禪學的人生觀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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