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多暮蟬,師去宿山煙。
古壁燈熏畫,秋琴雨慢弦。
竹間窺遠鶴,巖上取寒泉。
西岳莎房在,歸期更幾年?
晚唐時,禪風大盛,參學之流,遠邇輻湊,不少禪師以詩禮接儒俗。更有不少的士大夫出家加入了禪宗的隊伍,如禪僧辯光就出身于世代臣宦的官僚家庭。這樣一來,使得禪僧隊伍的文化素質大為改觀,不再像他們的六祖慧能那樣是個老粗。一方面,新加入的士大夫給禪僧隊伍注入了新鮮血液,另一方面,原有的禪師也得努力提高各方面的修養,使自己能以詩禮接儒俗。于是出現了不少精通佛理、又熟諳詩畫棋琴的高僧。此詩所訪的 “真上人”,應該就在這高僧之列。
“林疏多暮蟬,師去宿山煙。”薄暮時分,疏林中不時傳來蟬鳴,詩人來拜訪大師,然而大師已經外出,詩人獨宿無人共語,只好與山間煙嵐為伴。好在大師院中值得欣賞之物尚多,不致太寂寞。院墻已經陳舊剝落,壁上掛的字畫,在油燈煙熏之下,已經不再色澤光鮮,倒像是古人的真跡。取下大師的琴隨意撫弄一番,由于剛剛下了場雨,琴弦受到水氣的浸潤,琴音稍微有點滯澀。“秋琴雨慢弦”一句,具有視覺、聽覺兩方面的藝術效果,我們仿佛見到秋雨初歇,詩人撫琴,又仿佛聽到那略帶澀味的琴聲。從大師房中有琴、畫來看,顯然大師不是一般的僧人,而是格調高雅的禪僧。“竹間窺遠鶴,巖上取寒泉。”透過竹林的縫隙,可以窺見遠飛的白鶴,將巖石上叮咚作響的泉水取來一飲,寒徹心脾,如果說頷聯的琴、畫表現了真上人自身素質的雅,那么,這一聯的竹鶴巖泉則主要刻劃了大師所處環境的幽雅,足以陶冶禪性。雖然,詩中一直沒有出現這位高僧的形象,但是其高雅氣質已經凸現在我們面前,呼之欲出了。
詩人能夠進出大師的禪房,可見與大師相當熟稔,關系也相當融洽。現在大師外出未歸,不能與他談經說禪,詩人不免有些悵然: “西岳莎房在,歸期更幾年?” 由于無人行走,禪房四周已是蔓草叢生,大師要到什么時候才能回來呢?“西岳”,華山。“莎房”,禪房周圍盡是莎草,正所謂“行稀徑草長”之意。大師此番出去,定然如白云出岫,飄然無期。已然擺脫清規戒律束縛的禪僧,不僅有幽雅之居,而且四出遨游,不僅誦經談禪,而且研習琴棋書畫,這對于進一步擴大禪宗在士大夫中的影響,無疑起了一定的作用。
華山以奇拔峻秀冠天下,真上人院地處華山,且有疏林、叢竹、巖泉,這是多么幽清雅致的所在,更兼有琴、畫為伴,翔鶴為鄰,這位真上人真可稱得上是“真心好丘壑,偏悅幽棲人”了。只是不該云游四方,害得本詩作者延頸佇望,還在那兒屈指掐算大師 “歸期更幾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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