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龕明滅佛前燈,破裓猶殘一兩僧。
似說鴻盤讀書處,試尋幽伴拄烏藤。
綠筍遺苞半出籬,清溪一曲翠相迷。
古苔稱意壞墻滿,好鳥盡情深樹啼。
這是兩首憑吊古跡的詩。陸希聲,蘇州吳縣人,唐末名吏,博學(xué)善屬文,尤工書法,官至戶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早年曾隱居于蘇州宜興。頤山在宜興縣東西,為當(dāng)年陸希聲隱居之處。詩人前往游歷時(shí),已是一片破敗。撫今追昔,他不由生出萬千感慨。于是捕捉出那些足以形成鮮明對(duì)照的物象著力描寫,寓情于景,在強(qiáng)烈的反差中,將內(nèi)心的落寞與惘悵表達(dá)得十分真切。
第一首寫寺內(nèi)氣氛,著力突出山寺的破敗與蕭條。詩人登頤山,游金沙寺,步入山門,撲面而來的是一片極端冷落殘破的景象: 佛寺敗落,香火不盛,僅存的一座神龕之中,那幽幽的佛燈飄忽不定,似明似滅;寺僧四散,留下的幾位僧人也是破裓遮身,窮愁潦倒。裓為長(zhǎng)衫下襟,此處泛指僧衣。面對(duì)此情此景,詩人心中自然要生出許多疑問,但這孤寂的佛燈和潦倒的寺僧,則似乎已將如煙的往事和人世的滄桑全部告訴他了。“鴻盤”為頤山勝跡,陸希聲隱居頤山時(shí)所作 《陽羨雜詠》 中,有 《鴻盤》詩說:“落落飛鴻漸始盤,青云起處剩須看。如今天路多繪徼,縱使銜蘆去也難。”詩人游寺,目睹前賢遺跡如此敗落荒涼,這種滄桑變化還須有人說破么?一個(gè)“似說”,便將詩人內(nèi)心的意緒與山寺的環(huán)境氣氛完全勾通為一,而一切的感慨也就盡藏在這無言的 “似說” 之中了。這種氣氛是令人不快的,于是詩人轉(zhuǎn)向寺外,他扶著藤杖,踽踽獨(dú)行,企望能在寺外尋得前賢的蹤跡。
第二首承上而來,側(cè)重寫寺外景觀,著力渲染出一種活潑蓬勃的自然生機(jī),來反襯古寺的敗落與蕭瑟。詩人尋幽寺外,他看到的,首先是 “綠筍遺苞半出籬,清溪一曲翠相迷。”苞即竹根。《詩經(jīng)·小雅·斯干》:“如竹苞矣,如松茂矣。”《傳》云:“苞,本也。”一片翠綠的竹林掩映于清溪兩岸,竹根裸露出土外,竹筍則穿籬而出,這正是無人管理而任其自生自滅的結(jié)果。這又非三枝兩枝的零星竹叢,而是沿著清溪兩邊的大片野生竹林,青枝翠葉,蒙絡(luò)搖綴,參差披拂,迷人眼目。竹,歷來是高潔的象征,詩人既引前賢為“幽伴”,那么,這中間除了對(duì)陸希聲的仰慕之外,自然也有以此自況之意。這景觀是迷人的,但同時(shí)也反襯出一種荒涼感。而當(dāng)詩人又在無意中瞥見斷壁殘?jiān)希肮朋追Q意”,布滿墻壁時(shí),心中便再也抹不去那股冷落與凄清感。這時(shí),青樹翠幔之中,又不時(shí)透出小鳥們無憂無慮的歡唱聲,蓬勃的自然生機(jī)與冷落荒涼的氣氛共同集結(jié)于前賢遺址之上,身臨其境,詩人能不俯仰慨然,從強(qiáng)烈的反差中深切地體會(huì)到那種悵惘與落寞的情緒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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