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常國武
用前韻送杜叔高
細把君詩說:恍余音、釣天浩蕩,洞庭膠葛。千丈陰厓塵不到,惟有層冰積雪,乍一見寒生毛發。自昔佳人多薄命,對古來、一片傷心月。金屋冷,夜調瑟。
去天尺五君家別。看乘空魚龍慘淡,風云開合。起望衣冠神州路,白日消殘戰骨,嘆夷甫諸人清絕!夜半狂歌悲風起,聽錚錚、陣馬檐間鐵。南共北,正分裂。
辛棄疾
杜叔高,名斿(yóu),金華蘭溪人。兄弟五人俱博學工文。因五人的字中都有一個“高”字,所以人稱“金華五高”。前韻,指作者先前不久與陳亮唱和的《賀新郎》詞原韻。送,送別。
這首詩分為以下幾個層次展開:
發端至“乍一見”句是第一層意思,內容系評價杜叔高的詩作,由第一句點出。“恍余音”兩句寫杜詩音韻之美。讀罷杜詩,仍覺余音裊裊,仿佛優美動聽的樂曲在廣闊的空中和洞庭湖四周的原野之間回蕩。鈞天,即鈞天廣樂,指天上的音樂,見《史記·趙世家》。洞庭,湖名。《莊子·天運篇》云:“黃帝張《咸池》之樂于洞庭之野。”是為兩句之所本。“千丈”三句,接寫杜詩峻峭清冷的風格。陳亮《復杜仲高書》(《龍川文集》卷十九)云:“叔高之詩,如干戈森立,有吞虎食牛之氣。”作者在這里又以千丈陰厓、層冰積雪,讀之使人毛發聳然的比喻,形象地贊美了杜詩不同凡響的獨特風格。先對杜詩進行高度評價,為下文做好鋪墊。
“自昔”句到上片結束是第二層意思。內容系同情杜叔高的不幸遭遇。叔高雖工于詩,但命途多舛,至今仍是一介布衣。(按杜叔高直到四十四年以后即理宗紹定六年、公元1233年才以布衣特補迪功郎,差充。見《中興館閣續錄·祕閣校勘門》。)所以作者用漢武帝皇后阿嬌(即陳皇后)失寵,幽居長門宮彈瑟以遣愁思的事典,來形象地比喻杜的懷才不遇。“佳人”,以陳皇后隱喻杜叔高。“金屋”,用“金屋藏嬌”之事,此指長門宮。
過片三句是第三層意思,內容系贊美杜的家世,預期他將來必然能在風云變幻的歷史時刻大有作為。唐朝時長安城南有杜、韋兩大家族深受皇帝寵信,故當時民謠有“城南韋、杜,去天尺五”之語,這里用以借喻杜叔高的家世顯赫,和其他人家不同。杜叔高既工詩,又出身于高門大第,則在魚、龍這賢者與不肖者均在奮爭的風云變幻之際,必能乘空而起,脫穎而出,轟轟烈烈地做一番事業。是預料,更是期望。
“起望”句到全篇結束是第四層意思,內容系感嘆冷酷嚴峻的現實。神州(此指廣大中原地區)原是衣冠文明之地,當年為捍衛疆土而犧牲的戰士尸骨,早已被白日消殘得無影無蹤,可是直到今天,失地仍未恢復;而在朝廷上掌權的執宰大臣,依舊象西晉末年清談誤國的宰相王衍(字夷甫)一樣,“清高”到了極點!在這種情況下,不僅國家的前途實堪憂慮,就是象杜叔高這樣的杰出之士能否展其驥足,也是難以逆料之事。想到這里,耳聽夜半的悲風和檐間的鐵馬(風鈴)之聲,感慨南北仍然分裂的時局,不禁要悲歌一曲,以抒同情和憂時之憤了。
全詞琢語冷峭,層次分明。上下兩片,正反交錯,互為轉折,在謹嚴的結構之中,極饒跌宕起伏之姿,可以看作是作者與陳亮諸和章的姊妹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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