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徐中玉趙山林
夫子胸中萬斛寬, 此巾何事小團團。
半升僅漉淵明酒, 二寸才容子夏冠。
好戴黃金雙得勝, 休教白苧一生酸。
臂弓腰箭何時去, 直上陰山取可汗。
蘇軾
元豐二年(1079)底,蘇軾因“烏臺詩案”,被貶為黃州團練副使,并于次年抵達黃州(治所在今湖北黃岡)。他在黃州有幾位知心朋友,陳季常便是其中之一。
陳季常名慥,前鳳翔知府陳希亮的幼子。十幾年前,蘇軾任鳳翔簽判時,即與其訂交。陳季常為人豪俠仗義,騎術、劍術都很精通,曾與蘇軾“馬上論用兵及古今成敗,自謂一世豪士”(蘇軾《方山子傳》)。在黃州,二人時有過從,甚為相得。
詩為答謝陳季常而作。一揞(ǎn)巾,是一種小的頭巾。首聯和頷聯即就頭巾本身落筆。詩人說陳季常你這位夫子胸懷寬廣,能容萬斛:可是送給我的頭巾為何竟如此小巧,簡直沒有氣派。如果用它來漉陶淵明的酒,僅能漉上半升;用它裹頭,戴在杜子夏的二寸冠里,倒是非常合適的。據《漢書·杜欽傳》,杜欽與杜鄴同姓同字,乃自為小冠,高廣才二寸,于是京師稱杜欽為“小冠杜子夏”,杜鄴為“大冠杜子夏”。這幾句詩,隨筆揮灑,輕松幽默,表現出詩人與陳季常之間親密融洽、無拘無束的關系。
頸聯由頭巾展開聯想,另辟一境。這里寫到了兩種巾裹:一種以黃金為大環,上系雙帶,叫做得勝環,為戰場立功之人所戴;一種是白芋頭巾,書生裝束。詩人認為,大丈夫在世,應當馳騁疆場,建功立業,怎么可以一輩子做一個既窮且酸、百無一用的書生呢!這番感慨,兼及陳季常與作者兩個方面。因為他們二人都是性喜談兵、立志報國的豪士,如今卻都落拓江湖,有志難伸,怎不令人心潮難平!
尾聯直抒胸臆,收束全詩。陰山,在今內蒙古自治區境內,在古代是北方的屏障??珊?kèhán),是古代北方和西域諸國對君主的稱呼,這里指遼和西夏的首領。詩人希望身背勁弓,腰帶長箭,奔赴邊疆,為抗擊遼和西夏的侵擾而建立功勛。這番豪言壯語,發自身為遷客逐臣的詩人之口,顯得更加難能可貴。我們知道,蘇軾在黃州,處境是相當惡劣的。但他仍時刻關心著國家的安危。在《與滕達道書》中,他向友人關切地詢問:“西事得其詳乎?雖廢棄,未忘國家慮也?!边@里說的“西事”,指的是四川瀘州一帶部落首領的叛亂,其實詩人對遼和西夏的侵擾也是極為關切的。在這一點上,他和陳季常的確是志同道合。集中有《元豐四年十月二十二日,謁王文父于江南,坐上得陳季常書報,是月四日,種諤領兵深入,破殺西夏六萬余人,獲馬五千匹。眾喜忭唱樂,各飲一巨觥》詩,便是明證。本詩從陳季?;菀晦罱磉@件尋常小事出發,抒發自己的報國情懷,可謂于細微處見精神?!安灰晕锵玻灰约罕?范仲淹《岳陽樓記》),殷殷以國事為念,這正是蘇軾精神境界的高尚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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