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劉文忠
我來牛渚,聊登眺、客里襟懷如豁。誰著危亭當此處?占斷古今愁絕。江勢鯨奔,山形虎踞,天險非人設。向來舟艦,曾掃百萬胡羯。 追念照水燃犀,男兒當似此,英雄豪杰。歲月匆匆留不住,鬢已星星堪鑷。云暗江天,煙昏淮地,是斷魂時節。欄干捶碎,酒狂忠憤俱發。
吳淵
吳淵生活的時代主要在南宋寧宗和理宗的時代,他居官的時代,南宋偏安江左已近一個世紀。宋高宗建炎以來,雖有不少愛國志士力圖恢復中原,也有一些可歌可泣的中興事跡,但均無濟于事,南宋王朝眼見得江河日下,江山不保。詞人吳淵大約在五六十歲時,曾登臨牛渚山(今安徽馬鞍山市之采石磯),想到牛渚曾為軍事重鎮,自后漢以來,在這里發生過無數次的戰爭,面對江山形勝,撫今追昔,詞人有無限的感慨。
詞的上片開頭數句,抒寫的就是登臨之感。當詞人登上牛渚山時,縱目遠望,頓時感到旅途中的襟懷開闊了不少。山上有燃犀亭、捉月亭,當他登上高亭時,不禁發出一問:是誰把亭子建在這里?古今之愁,完全被它所占有了。“占斷”即悉為所占有之意,唐代詩人吳融《杏花詩》“花中占斷得風流。”宋代詩人周必大《芍藥詩》“占斷春光及夏初”,都是相同的用法。這一句,已見作者心中有無限惆悵。因采石磯臨長江,下文的“江勢鯨奔,山形虎踞,天險非人設”,狀寫浩浩江水奔流向東,有如鯨奔龍躍,牛渚山控天險長江,勢如龍盤虎踞,這種山川形勝,乃造化之功,非人力所設。寫景之中,義隱含著深深的嘆喟。“向來舟艦,曾掃百萬胡羯”兩句,詠宋高宗紹興三十一年,南宋將領虞允文在采石磯擊敗金軍之事。據《宋史·高宗本紀》記載:紹興三十一年九月,“金主亮以尚書右丞李通為大都督,造浮梁于淮水之上,遂自將來攻,兵號百萬,遠近大震。”金兵在江淮一帶,連陷數州。這年十一月乙亥,“金主亮臨江筑壇,刑馬祭天,期以翌日南渡。丙子,虞允文督建康諸軍統制官張振、王琪、時俊、戴皋等以舟師拒金主亮于東采石,戰勝,卻之。……丁且,虞允文遣水軍統制盛新以舟師擊金人于楊林河口,又敗之,金主亮焚其舟而去。”虞允文數次挫敗金兵,采石的水戰,給金兵以沉重的打擊。數十年之后,吳淵登采石磯,想起這件事,不能不為之動情,使他激奮,又令他神往。
下片詞的開頭,用溫嶠于牛渚燃犀的典故。據《晉書·溫嶠傳》說:溫嶠在平定蘇峻之亂時,從武昌至牛渚磯,“水深不可測,世云其下多怪物,嶠遂燃犀角而照之,須臾,見水族覆火,奇形異狀,或乘馬車著赤衣者。”后代張揚其事,在牛渚磯上建燃犀亭。詞人追念此事,感到大男兒應像溫嶠那樣,方不愧英雄豪杰的稱號。想到自己,歲月匆匆,兩鬢染霜,既比不上溫嶠,也比不上當朝的虞允文,只是空有激烈的壯懷而已。“雪暗”以下三句,即景抒情,化景物為情思,眼望白茫茫的江天,煙霧昏昏的淮地(牛渚山地在淮南),想到祖國的大好河山已支離破碎,感時傷亂,怎能不令人斷魂啊!
結穴數句,詞人被一腔愛國的熱情所激蕩,但又無力挽回山河殘破的局面,只好借酒澆愁,霎時,忠憤之情與酒醉后的瘋狂一起發作,痛心地捶打著危亭上的欄桿,傷心不已。
這首詞是用撫今追昔的手法,借詠山川形勝,抒寫愛國的忠憤,詞的風格悲壯豪放,描寫山川形勝,頗有氣魄,如“江勢鯨奔,山形虎踞”兩句,的確捕捉到長江與采石磯的雄姿,“雪暗江天,煙昏淮地”,寫憑欄遠眺的凄迷景色,很帶感情色彩,景物染上了時代的感傷情緒。為篇末抒寫“忠憤”之情,作了很好地鋪墊。最后通過捶欄的動作,將激烈的愛國忠憤,表現得酣暢淋漓。在抒情手段上,作者采用即景抒情與借用歷史典故相結合的手法,顯得既有深度,而又含蘊豐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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