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普拉斯·高燒103°》經(jīng)典詩文賞析
純潔?暗示著什么?
地獄的舌頭
呆笨、遲鈍如增生三層
陰郁的舌頭,是守護冥府的三條肥狗
趴在門口呼哧呼哧地喘氣。
但想舔掉邪惡的跟腱是徒勞的
罪惡,罪惡。
火絨呼叫著。
一支掐滅的蠟燭
帶著洗不掉的臭味
愛情,愛情,淡淡的煙霧在滾動,從這兒
象伊莎多拉的紗巾把我卷入恐怖。
一條紗巾飛舞著纏住另一條。
喧嚷的煙霧有自己的屬性。
他們不會升騰。
而奔涌的轟鳴網(wǎng)住了地球
正阻止著
衰老、馴服和虛弱。
溫室的嬰兒躺在柵欄里的床上,
蒼白的蘭花
空中懸掛它吊死的花園,
魔鬼的豹子!
輻射線把它變成白色。
一小時就會致于死地。
老奸夫的軀體涂滿了油污
象廣島的灰燼正在腐爛
罪惡,罪惡
親愛的,每個夜晚
我都在輕拂著你,忽隱忽現(xiàn)
被單沉重得象一個縱欲者的吻
三天, 三夜,
檸檬色的水,懦夫們的水
令我惡心地嘔吐
對于你或任何人,我都純潔無暇
你的肉體
傷害我如塵世觸犯上帝。我是燈
我的頭是日本圖紙上的一輪月亮
我的金子般被鞭撻的肌膚
無限地鮮美,無限地昂貴
我的熱度和光亮不會使你震驚
只有我自己是一巨大的山茶花
交織出白熱之光奔流泛濫
我想我正在上升
我想我會升騰起來——
熱氣的水珠蒸發(fā)了,還有我的愛情
我是純粹的乙炔
處女地
盛開著玫瑰花叢
盛開的吻和盛開的天使
無論這些粉色的東西象征什么
既不是你也不是他
不是他,也不是他
(我的自我在分解,老妓女的襯裙)
通往伊甸樂園。
(趙瓊 島子 譯)
文明,不僅僅帶給人類以物質(zhì)的豐裕,在這班駁的文明背后也潛藏著毀滅性屠殺、吸毒、縱欲、艾滋病等等,這些都必然與女性圣潔的心靈形成強烈的反差。罪惡,象一把鋒利的匕首,深深刺傷了女詩人普拉斯的神經(jīng),使她與世界的對抗到達了不可調(diào)和的程度,因而導(dǎo)致了詩人的精神失控和心理變態(tài)。
《高燒103°》正是普拉斯在失控和變態(tài)之中的“胡言亂語”,而在這些“胡言亂語”中我們發(fā)現(xiàn)的恰恰是這個世界的本來面目和詩人在這個世界中的真實形象。在這首雜亂無章的詩中,詩人隱約地暗示出兩條不連慣的線索:一條是純潔,另一條是罪惡。兩條線索時斷時續(xù),相互交錯、相互對照,潛在地敘述著詩人的心靈與世界的尖銳對抗。詩人首先感覺到純潔象“地獄的舌頭”,呆笨、遲鈍、陰郁, “是守護冥府的三條肥狗”,卻不能舔掉“邪惡的跟腱”。這里我們聯(lián)想到洛威爾的“季節(jié)染病了”,“我的頭腦不正常”、 “我自己就是地獄”,這些感覺是相通的。在這個染病的季節(jié),世界不正是在眩耀著罪惡,而純潔不正是象征著地獄嗎?罪惡象高燒的詩人體內(nèi)火絨的呼叫,時時在玷污、毀滅著純潔的含義,使縈繞詩人的美好愛情,象絞死舞蹈家伊莎多拉·鄧肯的那條長紗巾一樣,把詩人卷入恐怖,在恐怖的恍惑中詩人看到罪惡和純潔象兩條飛舞的紗巾糾纏在一起。而后整個世界為“奔涌的轟鳴所圍攏”、 “溫室的嬰兒躺在柵欄里的床上,蘭花蒼白、花園吊死、魔鬼的豹子被輻射線變成白色死于一旦這一連串荒誕的感覺與老奸夫滿身的油污、廣島的核轟炸、夜晚溫馨的愛以及令人作嘔的懦夫們的水的交叉出現(xiàn)正是起于純潔與罪惡感的扭曲和交錯。從十二節(jié)起是詩人自我的另一面,詩人以心靈的圣潔去戰(zhàn)勝世界的罪惡,詩人在狂熱的遐想中尋求著靈魂超脫的軌跡: “你的肉體/傷害我如塵世觸犯上帝。我是燈/我的頭是日本圖紙上的一輪月亮/我的金子般被鞭撻的肌膚/無限地鮮美,無限地昂貴……”詩人還感覺到自己是“巨大的山茶花”、“純粹的乙炔”、 “處女地”、 “盛開的吻和盛開的天使”,這些都不是你、或他所能夠企及的象征。詩人的愛情在升騰,靈魂在升騰,分解的自我在升騰,在升向伊甸樂園。
這首詩,使普拉斯以一個高燒103°的瘋女人的形象留在人們心中:瘋狂而神圣!正是這種“輝煌的痛苦與神圣的嚎叫”給這個罪惡的世界留下了深刻的烙痕。
(李震)
上一篇:〔日本〕日夏耿之介《青面美童》賞析
下一篇:〔澳大利亞〕霍普《鳥之死》賞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