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堀口大學·海的風景》經典詩文賞析

在天空的石盤上

海鷗寫著ABC

大海是灰色的牧場

白浪是綿羊的群像

船兒款款散步

一邊吸著香煙

船兒款款散步

一邊吹響了口笛

(楊 偉譯)

《海的風景》選自詩人的詩集《砂之枕》的《景中休暇》一章。這首詩描寫的是暑中休暇時的海濱風景，似乎選取的是詩人一九一八年至一九二三年跟隨父親去度假的里約熱內盧海濱的風景。

日本著名詩人三好達治曾這樣評價堀口大學的詩： “事實上堀口的詩首先對我們意味著從傳統的解放， 以其明快把我們從曖昧曲折的朦朧世界中解放出來，給這個國家的詩歌語言帶來了明晰，這種明晰教給了我們直截作詩的經濟，從無聊的不經濟中解放出來。……同時使我們從我們的趣味性的語感、日常生活感、道德感中脫離出來，進入他的詩中的——雖然不能免于狹隘但卻絕對自由的天地里。” (現代日本名詩選《堀口大學詩集》解說)堀口在日本詩壇所起的作用不能不說與他在海外度過了青春時代、生活和語言與日本的傳統較少聯系有關。由于他巧妙的表現外國詩的節奏感才進入了日本。他的詩歌語言清新明朗，但也使他喪失了日語的陰影美和屈伸性。

他的詩作充滿了明晰的形象和機智。比如，在本詩中，明晰的形象就是下列隱喻的效果。天空——石盤，海——灰色的牧場，白浪——綿羊的群像，當然這是指石盤一樣的天空，灰色牧場一樣的大海， 綿羊的群像一樣的白浪，這壓縮的表現排除一切意義上的問題而喚起直覺的理解。而且語句明朗，時而具備非常洋氣的形象，這些形象利用細致而平凡的技法獲得了一種安定感。比如，天空——海鷗——海——白浪——船，它們之間是聯想性的。大海、海鷗之間的關系十分傳統、平常，但它們在上述一系列景物中以不顯眼的方式排列著，而且不是以“海”與“海鷗”，而是以“海鷗”與“海”的形式倒置的。總之，因形象古樸而帶來了懷念的情緒和平和安定。另外再看看本詩的機智，比如“寫著A B C”、“一邊吸著香煙”、 “一邊吹響了口笛”。即使這些表現形式來自他翻譯的阿波里奈爾等，即使今天已不顯得奇特，但依舊比較新鮮，帶著幽默感。“海鷗寫著A B C”使海鷗悠然飛翔的姿容歷歷在目。“寫著A B C”不停留于視覺表現，還隱約突出了初學外語的少男少女的純樸的感覺，帶來一種與這海濱風景相似的天真氣息。 “船兒款款散步”已表現了船緩緩行進的情景，再加上“一邊吸著香煙”、 “一邊吹響了口笛”，加深了輕快和幽默的感覺，而且使讀者朦朧地體驗到一種遙遠的鄉愁。也許可以說詩人具備了敏銳地觸知非詩與詩界限的感性和知性吧。

這首詩有一種戲謔的快樂。它無疑給陰郁曲折的日本近代詩、傳統詩打開了一個通風口。另外，這首詩明晰的形象、機智的精神使它內在的嘆息、孤獨消隱了，但在堀口大學這里， 日本詩壇已具備了近代世界主義的孤獨和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