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西哥〕帕斯·來訪》經典詩文賞析
穿過石塊和干燥的城市之夜
田野進入我的房間。
它伸出青翠的雙臂
跳動著鳥兒的脈博,樹葉的脈博。
手里牽著一條河。
田野的天空也進來了
帶著它剛剛切下的一籃珍寶。
大海坐到我的身邊
把它最白的長尾滿鋪在地。
靜默中涌現一株音樂之樹。
樹上懸掛著一切美麗的話
發著亮,成熟了,落下。
在我的額頭,一道閃電匿居的洞穴
卻到處長滿了翅膀。
對我說, 田野真的從那么遠來到了
還就是你,在我身邊做著的夢?
(王央樂 譯)
帕斯在印度作大使期間,就開始了擴大詩的視覺空間的嘗試: 文字被符號化,既具有語言的含義,又占有視覺的空間,使人不但能用眼睛去看, 還能用耳朵去聽。 《來訪》這首標準田園詩, 是他這種風格的理想體現。
詩人仿佛厭惡了城市生活,從孤獨的迷宮中沖了出來,開始用新的口氣說話。他滿眼新鮮地從門窗中發現: “穿過石塊和干燥的城市之夜/田野進入我的房間。”這“田野”象征帕斯獲得的新感覺、新感情、新現實, 它在求得時空一致時給了帕斯以甜夢。
奇就奇在“來訪”的不是什么人物,而是“田野”, “它伸出青翠的雙臂/跳動著鳥兒的脈博,樹葉的脈博。”同時進來的還有“田野的天空”,“手里牽著的一條河”,以及坐到身邊的有著“最白的長尾”的“大海”。三度空間中的一切奇麗被泛指性的語言打扮得維肖維妙,使人的直覺思維從客觀圖景中擺脫了世塵的煩囂, 到達了一種內世界和外世界都澄明無瑕的自然境地。也許,這就是墨西哥陶淵明——帕斯的沉醉中的憧憬。
帕斯自始至終堅持一個信念:詩是語言的藝術。不難看出,他的“靜默中涌現出一株音樂之樹。/樹上懸掛著一切美麗的話/發著亮,成熟了,落下。/在我的額頭,一道閃電匿居的洞穴/卻到處長滿了翅膀”的詩句,語感極強,使靜與動、生與熟、空洞與實在、民族的題材與現代的手法……增大了想象的價值,產生出強烈的對比和魔幻的功效。這些文學是充滿精神的血肉, 是人的文學,立體的存在。
說到最末,方點出來訪的“田野”“還就是你,在我身邊做著的夢? ”這美麗的鋪陳后的疑問式結尾,一方面讓“田野”同“你”巧妙地同歸,朦朧地合一;另一方面,將最富節奏的理想于瞬間融化在難以企求的置疑中。這是生命的矛盾,亦是語言的沉默。正如帕斯所說:“它危險,然而也是風格。”
(華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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