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莊·落花詩

江南春老^①嘆紅稀^②，樹底殘英^③高下飛。

燕蹴^④鶯銜^⑤何太急！溷^⑥多茵少竟安歸？

闌干曉露芳條^⑦冷，池館斜陽綠蔭肥。

靜掩蓬門^⑧獨惆悵，從^⑨他芳草自菲菲^⑩。

【注釋】

①春老：春天將去。

②紅?。褐ι系募t花稀少。

③殘英：落花。

④燕蹴(cù)，燕子踩落花朵。蹴：踢。語出杜甫詩《陪諸公上白帝城頭宴越公堂之作》“燕蹴飛花落舞筵”。

⑤鶯銜：鶯兒叼走花瓣。語出常袞《詠玫瑰》：“蝶散搖輕露，鶯銜入夕陽。”

⑥溷(hùn)：糞坑。茵(yīn)：華美的坐席。語出《南史·范縝傳》，范縝用花“墜于茵席之上”與“落于糞溷之中”來說明“貴賤雖復殊涂，因果竟在何處”。

⑦芳條：花枝。

⑧蓬門：用草編扎成的門，指簡陋的門戶。

⑨從：任。

⑩菲菲：形容茂盛。

賞析

歸莊(公元1613年—公元1673年)，字爾禮，昆山(今江蘇昆山)人。明代文學家歸有光曾孫，書畫篆刻家歸昌世季子，明末清初書畫家、文學家。與顧炎武友善，有“歸奇顧怪”之稱。崇禎十三年(公元1640年)以特榜被召，鑒于國事日非，辭不就。弘光元年(公元1645年)，其仲兄爾德隨史可法戰死揚州。

同年歸莊在昆山起兵抗清，事敗逃命。順治九年(公元1652年)，到淮陰任教，暗中與顧炎武聯系謀抗清。后回昆山隱居，賣書畫為生，拒不仕清，野服終身。晚年致力于匯刻曾祖《歸有光全集》。歸莊善草書、畫竹，文章胎息深厚，詩多奇氣。有《玄弓》《恒軒》《歸玄恭文鈔》《歸玄恭遺著》。

這是一首詠物詩，詩中作者以暮春落花來比喻抗清志士，表示了不向清廷屈服的頑強意志和決心。詩歌開篇即嘆道春去花落，落紅無數，比喻抗清志士的犧牲和失散。大勢已去，詩人心中充滿了無限的哀傷和無奈。隨著清朝統治的逐漸鞏固，昔日的戰友已無處藏身。這里詩人用“燕蹴鶯銜”和“溷多茵少”來比喻在清朝控制下，鄉人互相揭發，志士無地容身的嚴酷、惡濁的社會環境。清晨，花枝空空，曉露斑駁。傍晚，斜陽夕照，綠蔭獨長。這里詩人將“芳條”和“綠蔭”進行對比，道出了抗清志士處境的艱難和降清之仕利祿的豐厚。設喻貼切，旗幟鮮明。如今詩人自己隱居陋室，獨自惆悵，任憑那些降清者們去爭寵炫耀。表達了詩人堅守名節、不隨波逐流的崇高品質和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