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王明堂
銀燭清尊久延佇,出門入門天欲曙。
月落星稀竟不來,煙柳瞳昽鵲飛去。
姚月華
讀這首詞之前,需要了解這樣一個故事:“姚氏月華隨父寓揚子江,與鄰舟書生楊達相遇,見達《昭君怨》詩,愛其‘匣中縱有菱花鏡,羞向單于照舊顏’之句,命合侍兒乞其稿,遂相往來。一日,楊偶爽約不至,姚作《阿那曲》云云。”(徐《詞苑叢談》卷十二)
這首詞就是寫楊達“爽約不至”,詩人癡情等待的事情。上面這個故事,請特別注意“楊偶爽約不至”中的“偶”字。楊達是偶然“爽約”,如果經常“爽約”,大概詩人不會這樣耐心等待和感到如此難過的。
這首詞的題目,古籍《名媛詩歸》和《古今詞統》二書均題作《有期不至》。此詞委實寫了“有期不至”給戀人帶來的極大痛苦。無期“不至”,不必太痛苦;“有期不至”,則苦不堪言。現代詩人郭沫若早年的長詩《瓶》,寫鴻雁傳書給男方帶來的苦楚,大約也屬此種感情吧!
“銀燭清尊久延佇,出門入門天欲曙。”詩人在家中作了充分的準備,以銀燭、清尊等待戀人楊達的到來,但是等了很久很久,卻不見楊達的蹤影。心情委實太焦急了,一會兒出房門,一會兒進屋里,進進出出,如熱鍋上的螞蟻。后來索性到外面去迎接楊達,一直等到天亮回家仍不見楊的到來。這女子在外邊等了一個通宵,這中間希望、失望、幻滅,盼望戀人到來的心情,真是何等迫切!然而她終于以萬分失望的心情回到了家中。
“月落星稀竟不來,煙柳曈昽鵲飛去。”作者姚月華等到了“月落星稀”,還未見到楊達,她似乎才意識到,戀人的相見,不該在“月落星稀”的時刻,這還有什么等待的希望呢?這個“竟”字道盡了女詩人等待情人,久等不來的心頭之苦!“煙柳瞳昽”,此時當是清晨月已落,日未出,迷霧茫茫,大地已現出曙光之際,等到這時,“鵲”才掃興地飛去!這女子也未免太癡情了!如果是現代青年,恐怕等一兩個小時,就要逃之夭夭了!這“鵲”卻等了一個通宵才緩緩飛去,足見她對愛情多么的深沉和忠貞!
此詞的藝術價值,就在于成功地描寫了一個年輕女郎耐心地等待情人的焦躁心情。古人評此詞說:“出門入門,含許多焦躁,在俗筆便說不了。”(徐士俊《古今詞統》卷一)又說:“‘出門入門’句,真是樂府中語。……絕句中難得如此奧響,有幽涼之氣,有嚴急之情,不必深,不必艷,忽然一起,忽然竟住。妙妙。”(鍾惺《名媛詩歸》卷十)這女子從夜晚在家中等待,到走出家門,再回到家里,大約經過了十多個小時,詞中“久延佇”、“出門入門”、“竟不來”、“鵲飛去”,道出了這女子十分焦急,而又氣憤的心態。她自己雖嬌氣逼人,碰到這樣的男人也實在無可奈何!但妙就妙在詞中并未出現急躁和氣憤的字樣。
是的,此詞只以含蓄的手法寫焦躁、嚴急之情,卻并未費筆墨寫男女的香艷之戀,這當然也不失為它的美學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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