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如云去卻回,北風吹起數聲雷。
朱樓四面鉤疏箔,臥看千山急雨來。
---曾 鞏
西樓,地名。在今內蒙古巴林左旗西南石房子村。契丹耶律阿保機秋季狩獵多在此舉行。后建城,置祖州。
曾鞏長于古文,是唐宋八大家之一。但有人嘗“恨曾子固不能作詩”(惠洪《冷齋夜話》引彭淵才語),認為他“短于韻語”(陳師道《后山詩話》)。其實曾鞏亦堪稱詩壇射雕手,其《元豐類稿》即存古今體詩四百來首(另外佚詩數目不詳),后人稱贊其詩者亦不乏人。錢鐘書即指出:“就‘八家’而論,他的詩遠比蘇洵、蘇轍父子的詩好,七言絕句更有王安石的風致。”(《宋詩選注》)又說曾詩七絕體尤佳。他的七絕風格以清雋淳樸為主,但也有遒勁壯麗一路的。《西樓》就是具陽剛壯美之佳作。
“西樓”即詩中所謂“朱樓”,所以稱“西樓”,恐與東面的海相對而言。它的位置當是依山面海。此詩是一首描寫海濱雨前自然景色的作品。詩人選擇了“最富于孕育性的頃刻”(萊辛《拉奧孔》語),渲染了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氛圍與氣勢,描繪出海濱自然界特有時刻的壯美情態;并披示了詩人開闊的胸襟;給人一種崇高的審美感受。
首句寫西樓前面的景色,直接截取了風云變幻的高潮的頃刻: 烏云低垂,水天一色,只見海浪拍岸,宛如駿馬馳騁,去而復回,呈現出一種動與力的壯美。
第二句從聽覺的角度描寫雷雨迫在眉睫的情態: 忽然北風卷過,挾帶“數聲”震耳欲聾的雷響,平添了赫然的聲勢,壯美之情益顯。“吹起”二字可謂筆力千鈞,十足顯示了狂飚的威力。在這場威武雄壯的戲劇中,“北風”是個“最佳配角”。風是雨的使者,詩人敏銳地捕捉到雷雨之前這個自然特征加以渲染,令人贊嘆。
“朱樓四面鉤疏箔”,“箔”是用葦或秫秸織成的簾子。此句在全詩結構上位置頗為重要,起一種襯墊作用。有了這一句,全詩避免了一氣直下,顯得跌宕有致。西樓是處在海山之間,詩寫景是由海(樓前)——樓側——樓——山(樓后)的順序。此句寫“朱樓”既是點題,更是從樓前海景通向樓后山景的橋梁,也是由寫景轉向抒情的過渡。考察詩意,此樓當雄踞于某座近海的青山之上,視野開闊,可回顧千山。“四面鉤疏箔”,指樓上人也即詩人把樓四面窗戶垂掛的疏簾用鉤卷起。這個動作頗出人意料。按常理推測,風雨將至之際,應當閉窗才是。但詩人此刻偏要敞開四面窗戶,原因何在呢?
“臥看千山急雨來”,詩人于尾句道出了內心的豪情,也解除了讀者的疑問。前兩句寫風吹、云涌、浪卷、雷鳴,這是一支壯美的序曲,詩人最欲欣賞的乃是作為“主角”登場的“千山急雨來”的出色表演。他要看“急雨”沖刷這重巒疊嶂的更為壯美的畫卷,他要享受“急雨”打破雨前沉悶局面而呈現的新鮮境界,以開闊心胸。這種美學境界的追求,反映了詩人力求上進、欲有所作為的思想境界。詩中一個“臥”字亦耐人尋味,它把詩人那種雍容氣度生動表現出來,動中寓靜,以靜襯動,跌宕有致之妙于此可見。
曾鞏詩曾學李白,此詩即是一例,語言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李白),堪稱“格調超逸,字句清新”(符遂《曾南豐先生詩注序》)。全詩氣勢磅礴,尺幅千里,而又不失雍容之態,充分表現了曾詩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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