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部樂①（雅歡幽會）

【原詞】

雅歡幽會②，良辰可惜虛拋擲③。每追念、狂蹤舊跡④。長只恁、愁悶朝夕⑤。憑誰去、花衢覓⑥。細說此中端的⑦。道向我、轉覺厭厭⑧，役夢勞魂苦相憶⑨。

須知最有，風前月下，心事始終難得。但愿我、蟲蟲心下⑩，把人看待，長似初相識。況漸逢春色。便是有、舉場消息?。待這回、好好憐伊，更不輕離拆?。

【注釋】

①《征部樂》：詞牌名，《樂章集》注“夾鐘商”，雙調一百零六字，上片九句六仄韻，下片十句五仄韻。

②雅歡幽會：指男女因相愛而私下幽會。元稹在《鶯鶯傳》中曾有句：“幽會未終，驚魂已斷。”

③良辰：指約會的時候。

④狂蹤舊跡：指過去浪蕩放縱的生活。

⑤長祇（zhǐ）恁（nèn）：宋元時期的俗語，相當于現在的“經常這樣”。辛棄疾《卜算子·飲酒不寫書》：“萬札千書只恁休，且進杯中物。”

⑥花衢（qú）：即花街，這里指妓院。朱有燉在《神仙會》第二折中寫道：“自惜青春，誤落花衢作妓人。”

⑦端的：宋元時期的俗語，意為究竟，到底。《西游記》第七十四回：“端的是什么妖精，他敢這般短路。”

⑧向：語助詞，怎奈，怎向。厭厭：同“懨懨”，精神不振的樣子。

⑨役夢勞魂：即“魂牽夢繞”。

⑩蟲蟲：妓女名，又名蟲娘。柳永曾在多首詞中提及此名，她可能與柳永保持了相當長時間的愛情關系。

?便是有，舉場消息：宋代的時候，朝廷會試在正月初進行。會試結束之后會舉行殿試，殿試結束之后就會放榜，大約在當年的三月間，正值春暖花開之際，便有了科舉的消息。

?更：再。

【譯文】

可惜大好的青春年華白白浪費在了尋歡作樂之中。每當追憶起過去放蕩不羈的事跡，經常覺得如此朝夕憂慮煩悶。誰能夠幫我去花街柳巷找到她，細細道明我如今的情況，讓她知曉，我對她魂牽夢繞，苦苦想念，漸漸精神也因此變得萎靡不振。

需要知道，良辰美景與心中有所思念都是最不容易得到的。我希望蟲蟲能夠知曉，不要與別人有過深的交往，就像對初相識的人應付下就可以了。何況已經接近春天，那時便應當有舉場的好消息傳來。等到那時候，我將好好地愛戀你，再也不輕易分開了。

【賞析】

這是一首表達愛意癡情的詞，推測當為詞人在汴京參加科舉考試落第離開京城后所寫。

整首詞很像是在跟蟲蟲解釋，且不是詞人親自登門拜訪，而是請人前往蟲蟲的住處做解釋。

詞的上片抒寫了自己羈旅漂泊的辛酸以及對蟲蟲的思念之情。詞作一上來便感慨道：“雅歡幽會”不再有了，多少美好的時光被輕易拋棄。他的內心深處，對“雅歡幽會”念念不忘，認為跟蟲蟲相會才算重要的事情，所以對于自己辜負了蟲蟲的期待感到愧疚，認為自己白白浪費了大好時光。之后，詞人開始描繪自己離開蟲蟲之后生活百無聊賴的樣子。“每追念、狂蹤舊跡。長只恁、愁悶朝夕”每當追憶起過去放蕩不羈的生活，經常覺得現在是如此漫長，朝夕憂慮煩悶。“愁悶朝夕”一句寫追悔之情，說自己自從和蟲蟲分別之后從早到晚都是愁滿心頭。并且，從此句后一句開始至詞尾，都是設想之辭。然后詞人又開始訴說自己對蟲蟲的惦念，“憑誰去”四句說希望有人能替自己向蟲蟲講述分別之后的“役夢勞魂苦相憶”之情。但就是這托人傳信的愿望也難以實現，所以詞中說“憑誰去”。其中的悲哀與無奈令人心折。

詞的下片是柳永對所愛之人蟲蟲的婉轉告白，過片“須知最有”三句說蟲蟲的心思難以理解，希望蟲蟲珍惜兩人之間那份難得的感情。“但愿我、蟲蟲心下”二句，則是希望蟲蟲不要再結交他人而忘了自己，用語含蓄婉轉。“把人看待，長似初相識”二句是說蟲蟲不要與別人有過深的交往，就像對初相識的人應付下就可以了。以下，“況”字領起的二句是對蟲蟲的安慰和勸勉：春闈再開的時候，我一定會科場奪魁。“待這回、好好憐伊，更不輕離拆”三句，鄭重的承諾和著萬般柔情噴薄而出。

柳永在這首詞中表達了對蟲蟲深深的思念和對其真摯而專一的愛情的期待。他們一個是游子，一個是歌妓，特殊的身世決定了他們對純真戀情的向往和依賴，但特殊的身世也注定了他們之間的感情往往無結果，或以悲劇告終。這種悲哀與無奈，構成了柳永歌妓情詞的主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