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題西湖岳王冢同慧云作

自壞長城［1］奈汝何？黃龍有約恨蹉跎［2］。

無愁天子朝廷小，痛哭遺民涕淚多。［3］

草木不欣胡日月［4］，風云［5］猶壯漢山河。

秋墳［6］一例沉冤獄，可許長松附女蘿［7］。

題解

1909年10月12日，南社詩人高旭、姚光等人相約游杭州，拜謁岳飛廟。高旭嘗賦詩“太息”道：“墓門一抹云如墨，我來對此三太息。陰森宰柏尚排胡，葉葉枝枝不向北。天荒地老陵谷沉，萬古難消忠義心。岳王冤死已千載，白骨永避蛟龍侵。半壁湖山宋南渡，人自亡之豈天數。為傷眼底無英雄，一瓣心香拜公墓。”（《謁岳鄂王墓》）高氏在此詩中頻頻“太息”，足征憂憤之深。柳亞子的這首詩，系與高旭唱和之作。全詩極贊民族英雄岳飛，而暗寫秋瑾；因秋瑾墓與岳王墓相近，故詩中以女蘿比附長松為喻。又，詩題中的“慧云”即為高天梅。值得注意的是，不能將南社社員的詩詞唱和視為一種個人之間的活動，通過“唱和”，它已然變成了一種激發起群體共鳴的文化行為，并以此重新賦予詩歌以“修我戈矛，與子同仇”的政治性功能。

注釋

［1］自壞長城：據史載：宋文帝病重時，劉義康借口北魏軍隊要入侵，召檀道濟到朝廷商議對策。檀道濟一進京城，就被人關進監牢。檀道濟怒火直冒，圓睜雙眼，脫下頭巾，擲在地上，大聲說“你們這樣干，就是自壞長城！”公元450年，宋文帝北伐，被魏軍打得一敗涂地，宋文帝登上石頭城城墻，望看北魏軍軍容整齊，旗幟鮮明，憂心忡忡，不禁悔恨道：“要是檀道濟還活著，怎會讓敵人猖狂到這種地步！”此處比喻御敵立功的將領岳飛。

［2］黃龍有約：岳飛嘗謂：“直抵黃龍府，與諸君痛飲爾。”蹉跎：失時；虛度光陰。首聯意謂南宋朝廷奸臣秦檜殺害了抗金名將岳飛，從而失去了直搗黃龍戰勝金國的機會。

［3］無愁二句：指只圖享樂的皇帝。典出《北齊書·后主紀》:“乃益驕縱，盛為無愁之曲，帝自彈胡琵琶而唱之，待和之者以百數，人間謂之‘無愁天子。'”清楊潮觀《吟風閣雜劇·凝碧池忠魂再表》:“卻憶開元太平日，無愁天子莫愁家。”按：此處指南宋高宗趙構。遺民：指改朝換代后不仕新朝之人。

［4］胡日月：北方少數民族統治中國時期。此指清王朝。

［5］風云：指反清革命的形勢。

［6］秋墳：指秋瑾墓。

［7］長松附女蘿：語本《詩·小雅》:“蔦與女蘿，施與松柏。”女蘿為地衣類植物，此指“秋墳”。尾聯意謂秋瑾烈士既與岳王一樣遭受不白之冤，必有昭雪之一日，暫且就將她埋葬在岳墳附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