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合唱隊

一

就在記憶之土地的旁邊，

教堂的大路通向呻吟山，

傷心的人嘆息他的幻象，

他似乎仍在不停地息嘆。

二

圣誕節的前夕，村民們

以古老的熱情歡天喜地，

前些年村子里的合唱隊，

早已經偃旗息鼓無聲息。

三

老杜維躺在干瘦榆樹旁，

魯本和邁克僅僅一步遠，

與家人在一起的是伯曼，

緊挨著青藤纏繞的高墻。

四

一個接一個，歌手都去世，

高音、中音，和低音通唱；

沒用的下三濫卻粉墨登場，

開始侵蝕他們磨鑄的位子。

五

近二十年來，圣誕日前夕，

村莊里回響著他們的歌，

可是現在整個夜晚無聲息，

聽不見圣誕頌歌和樂曲。

六

距離三塊地，有一個酒館，

年輕人聚集，在那里狂歡，

一排排安坐在高背長椅，

一些人喝得是爛醉如泥。

七

一些人大聲喊，肆無忌憚，

顫顫巍巍的腿，嬉鬧不止，

伊麗莎、多莉，還有南茜——

她們與這種狂歡形影不離。

八

爐火紅騰騰，蠟燭爍閃，

從煙霧繚繞到燈光燦燦，

主題與圣誕無關的歌曲，

那晚他們唱得酣暢怡然。

九

可是這樣的夜晚聚集的人，

許多都是逝去之人的子孫，

在這寧靜的時刻開始低唱，

安魂的樂曲，朝向著天堂。

十

午夜的鐘聲敲響，這時候

有個人大喊：圣誕的清晨；

祝福女人們，年老和年輕，

祝福送給在場的每一個人！

十一

他們彼此祝酒又大聲叫嚷：

器皿的碰撞聲也此起彼伏，

突然，在酒館整個的房屋

一片地寂靜，啞然無聲。

十二

此時此刻，在過去的年歲，

村里的合唱隊和管弦樂隊，

彈唱的歌都是祝禱和贊美，

這個悠久的傳統他們繼承：

十三

牧羊人深夜里照看著羊群——

這首熟悉的歌曲村里回蕩，

歌曲悠揚像交響樂的旋律——

天國的榮耀光照四面八方。

十四

兒子們模仿著父輩的嗓音，

他留下的寡婦他曾經婚娶，

其他的人低沉的嗓子唱吟，

逝去的歌手那幽咽的提琴。

十五

似乎歌曲彌漫著天籟之音，

隨著贊美歌一曲一曲彈唱，

尋歡作樂的人屏住了呼吸，

安靜地注視著放歌的地方。

十六

在圣歌結束時的和諧中，

曲調漸弱漸遠，蕩氣回腸，

可是仍然久久余音繞梁，

宛如一群六翼天使在歌唱。

十七

緊蹙著額頭，虔敬的步態，

諦聽的人走出酒館的門廊：

可是，只有那淡淡的月光

鋪灑在空無一人的大路上。

十八

他們聽得聚精會神的時候，

那天籟之音似乎漸漸消散，

好像它沿著彎彎的小河邊

輕柔地飄向遠方，飄向遠方……

十九

沿著那彎彎曲曲的羅姆河，

活著的人追隨著亡人死者；

前面那無影無蹤的合唱隊，

仍然在詠唱著神曲圣歌。

二十

穿過步行路雪白的柵欄門，

在兩道樹籬的圍欄間行進，

活著的人緊緊跟隨，一直

來到教堂小巷的盡頭底止。

二十一

那里，轉彎處，人們聽見

歌聲進入了旁邊教堂墓地：

當人們跟隨歌聲來到這里，

它漸漸消失，已無聲無息。

二十二

合唱隊的人的每一塊碑石、

每一個墳冢，映入了眼簾，

整個墓地月光下一片沉寂，

哪里還有古老的圣誕頌歌？

二十三

老杜維躺在干瘦榆樹旁，

魯本和邁克僅僅一步遠，

與家人在一起的是伯曼，

緊挨著青藤纏繞的高墻……

二十四

每一個神情嚴肅的子孫，

好像是大夢初醒，思忖著：

據說，這些人當中沒有人

再去哪個酒館里尋歡作樂。

二十五

傷心的人停下來，停下的

還有傾聽的人，穿過草地

從呻吟山直至未耕的土地——

那是一片記憶之土地。

189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