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江村
夜半,由一個茶話會上回家,立群告訴我:江村死了。他的墓碑,剛才有朋友來要我寫。
夜是更加岑寂了。
睡不著。
嚴仲子贈劍……信陵君出征……
曾文清拿煙槍……孔秋萍打開話匣子……
象銀幕上的廣告片,無色地,暗淡地,斷片地,換著。又想到屈原。
我寫出了《屈原》一個劇本,本就是出于江村的要求。他是很想把屈原這位大詩人形象化在舞臺上的。
但在舞臺上沒有看見屈原的他,或許是一種遺憾吧。
是三年前演《棠棣之花》的時候,有一天晚上他在后臺慫恿我寫《屈原》。
《屈原》是由他的慫恿而寫成了,但我的劇本寫的太重,于他的性格和體力都不相宜,因而他沒有參加演出。
他是另外一種型的詩人。
今晨起來,寫好了“劇人江村之墓”——“生于一九一七——歿于一九四四”。
這是依據友人的指示寫的,照我自己的觀感,倒很想把“劇人”寫成“詩人”。
外面沖淡、內面燃燒著的一首詩。暗暗的燒,慢慢地燒,僅僅燒了二十七年,燒完了。
人是成了灰,詩是留著的。
1944年5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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