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歸

【題解】

此詩當作于唐代宗大歷三年（公元768年）詩人在公安（今湖北公安）時。此前杜甫在夔州的時候，寫詩極其講究詩律，寫出了不少調高律細的詩篇，同時又想突破律的束縛，嘗試一種新的詩體。有一天，他寫了一篇非古非律，亦古亦律的七言詩《愁》，題下自己注道：“強戲為吳體。”接著又陸續寫了十七八首這樣的詩，于是唐詩中開始多了《暮歸》這種“吳體詩”。故而，這便成了杜甫自創體詩。

此詩前四句寫暮歸的景色，營造出凄涼的氛圍，襯托詩人的悲哀之感；后四句轉入抒情，描寫羈旅生活的寂寞無聊。這首詩的突出藝術特點是虛實結合，體現了杜甫在詩藝上的追求。

【原文】

霜黃碧梧①白鶴棲，城上擊柝復烏啼②。

客子入門月皎皎③，誰家搗練④風凄凄。

南渡桂水闕舟楫⑤，北歸秦川多鼓鼙⑥。

年過半百不稱意⑦，明日看云還杖藜⑧。

【注釋】

①黃：在此用作動詞，霜使原來的碧梧變黃。梧：梧桐。

②柝（tuò）：擊柝即打更。烏：烏鴉。

③客子：杜甫自稱。皎皎：明亮的樣子。

④搗練：搗洗白綢。

⑤桂水：今連江，令一說法是漓江，兩江都在廣西。闕：通缺。

⑥秦川：古地區名。今陜西、甘肅的秦嶺以北平原一帶。鼙（pí）：一種軍用小鼓。鼓鼙在唐詩之中常用來比喻戰爭，這里可能是指當年吐蕃入侵。

⑦不稱意：不如意。

⑧杖：拄拐杖。藜（lí）：用藜莖制成的手杖。

【譯文】

秋霜使碧綠的梧桐樹葉變得枯黃，白鶴依然棲息在樹葉之間，使梧桐樹尚且還有一點明麗，此刻，城頭上傳來打更擊柝的聲音，驚得烏鴉又嗚哇地大聲啼叫起來。

我回到家時，月亮已經升起來了，月光明亮如銀，寒冷的風中不知是從誰家傳來搗洗白綢的聲音，深夜之中，聽起來讓人倍感悲凄。

我想南渡桂水，卻缺少可以成行的船只；我想要回到秦川，可秦川之地到處是戰鼓聲聲，戰亂不息。

我已經年過半百了，然而這么多年，卻事事不能稱心如意，貧苦交困的生活還沒有結束，我卻在疾病纏身之中漸漸老去，就連明天出去看云，還是要拄杖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