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葉詩派的悲劇
中國現代主義詩歌在二十世紀四十年代走向成熟的標志,是九葉詩派。
四十年代,是反動與進步、黑暗與光明、絕望與希望激烈搏斗的年代。黎明已露出微光、黑暗卻還在茍延殘喘。在時代大變動前夕,社會的黑暗更加顯示其不合理,九葉詩人,以現代人的沉重,從社會歷史方面透析生活的苦難,把詩與人聯系起來,以詩與人各自在時代中的搏斗,顯示出文學的責任。
憂患意識,是九葉詩派從現代理性的高度凝眸時代的心理態勢,也是其詩歌的深厚內蘊。他們哀傷“國事和人事,翻不盡的波濤。凋盡了童心,枝枝葉葉,全是悲憤和苦惱。”(陳敬容《從灰塵中望出去》),他們沉思勞動者是怎樣“舉起,永遠地舉起,他的腿/奔跑,一條與生命同始終的漫長的道路”(鄭敏《人力車夫》)。這種對苦難的體悟,使九葉詩派帶有濃重的悲劇意味。
九葉詩人是富于思索的,善于以個人與時代的交戰來反映現代人面對生活的選擇。巨大的使命感,在其憂患意識地參與下表現為對歷史冷峻的解剖和理性的批判。辛笛的《布谷》,陳敬容的《抗辯》,袁可嘉的《上海》,都以一種悲憤,詛咒社會最骯臟的角落,這種清醒而嚴峻的理性批判精神,折射出九葉詩人在革命洪流中強大的主觀參與意識,并且為其詩歌染上理性與智性的光彩。
九葉詩派在歷史的轉折關頭顯示出中國現代主義詩歌成熟的希望。這本該是一收獲的季節,但卻并未收獲累累的碩果。四十年代高漲的革命洪流,需要能充分體現革命的氣慨與力量的文學,九葉詩派雖與此目標并不相違,但總的說來,它仍是一種富有主觀思辯色彩,帶有濃重學者氣的詩派。它向內挖掘人的靈魂,向外展示思考的深沉,在表現形態上仍是一種“靜”的趨勢,這就不免與革命的要求不合拍。另外,它在內質上仍是批判性的。九葉詩派較好地解決了個人與社會的沖突,但并未深入思索個人與社會的契合,而時代的要求卻正是對頌歌的期待,在解放后的喜慶氣氛中,九葉詩派并未發展其詩歌的表現力,從而使創作遇到障礙。而解放后的文學意識,實際處于一種農民要求的層次上,九葉詩派的思考卻注重于人的存在與時代的異化,這就在思考的內蘊上喪失了發展的可能。同時,政治氣候對九葉詩人采取了粗暴的態度,從而使得九葉詩人離散、九葉詩派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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