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可久·[雙調] 水仙子

張可久

次韻

蠅頭老子五千言，鶴背揚州十萬錢^①。白云兩袖吟魂健。賦莊生秋水篇，布袍寬風月無邊。名不上瓊林殿，夢不到金谷園，海上神仙。

【注釋】 ①《說郛》載唐無名氏《商蕓小說》云： “有客相從，各言所志，或愿為揚州刺史，或愿多資財，或愿騎鶴上升。其一人曰： ‘腰纏十萬貫，騎鶴上揚州。’ 欲兼三者。” 此處只取“鶴背” 義。

【鑒賞】 這首曲的主旨是末句 “海上神仙”。神仙，道家指得道成仙的人，長生不死，來去無方，即所謂“神仙排云出，但見金銀臺。” (晉·郭璞《游仙詩》) 但作者說的“海上神仙” 并非指這種神仙，而是指過著神仙生活的人。雖有“鶴背揚州” 字樣，不過是說隨意云游四方，并非真的騎鶴。

在塵世中生活的人，如何做“海上神仙”?關鍵是要以老莊思想觀念代替塵世的思想觀念： “蠅頭老子五千言”，“賦莊生秋水篇。” 老子所著的 《道德經》 全書五千余蠅頭小字，其主旨是 “自然無為”，后來成為道家、道教的經典。莊周所著《莊子》發揮了《老子》 的思想，在《秋水》篇中通過河伯與海若的對話宣揚大小貴賤的無常性，宣揚順真性順自然。一個人修身養性，做到了 “自然無為”、“順真性”，自然就能超塵脫俗，哪會把功名富貴縈掛胸懷?當然就“名不上瓊林殿，夢不到金谷園” 了。瓊林殿，又名瓊林苑，是宋朝皇帝賜新科進士酒宴之處; 金谷園，是晉朝大富豪、官僚石崇奢華別墅。他經常與賓客在這里游樂。這里的瓊林殿、金谷園指代功名富貴。“世人都曉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金銀忘不了” (《紅樓夢》 第一回)，功名富貴向來是世人醉心追逐至死不悟的東西，然而只要醉心于此，則與神仙無緣。作者說“名不上”、“夢不到”，意即對世人艷羨的功名富貴當作糞土，不屑一顧。既如此，這不就是生活在人間的神仙了?

生活于人間的 “神仙” 與道家的神仙當然不完全相等，因為他還有對人間隱逸樂趣的追求。“布袍寬風月無邊”，“白云兩袖吟魂健”，身穿布袍，任意遨游，觀賞無邊的清風明月; 登高山，拂白云，將自然之美、遨游之樂，隨意融入詩篇，興之所至，可下筆千言，“吟魂” 極 “健”，但不以此博得詩名，只自吟自適罷了。

這種神仙與隱士生活的統一，便是作者筆下的 “海上神仙”，也是作者追求的理想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