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高《秦淮曉渡》清、近代山水詩鑒賞

潘高

潮長波平岸，烏啼月滿街。

一聲孤棹響，殘夢落清淮。

這是 一首描寫金陵(今南京)秦淮河景色的絕句。作者潘高是清初詩人，據(jù)說作此詩時金陵詩社諸名流都在，人人以《秦淮曉渡》為題賦詩，一爭優(yōu)劣。當潘高出示此作后眾人皆斂手嘆服，一致推為絕唱。這首詩寫得極短，只用了淡淡幾筆便勾畫出一幅動人的秦淮曉渡圖，情意綿邈，韻味悠然。

詩的前兩句扣住了題目上的“曉”字，為后面描寫渡船創(chuàng)造了一個特有的環(huán)境。清晨的河面霧氣很重，遠處境況朦朧不清，只看見腳下河水漫長上來，與岸沿相平，由此可知河水正漲早潮。第 一句從岸邊落筆，寫出了凌晨的河面景象，用墨精煉。下一句寫岸上的景色。殘月未隱，清輝滿街，街上寂靜無人。只有棲在樹頭的烏鴉偶爾發(fā)出幾聲啼鳴，烏鴉的叫聲更增加了街面的冷落氣氛。此時整個金陵城都還在沉睡當中。這一句借岸上的空寂來表現(xiàn)環(huán)境的寧靜，一個“曉”字已呼之欲出。

詩的后兩句扣住了題目上的“渡”字。詩人從槳聲著筆，獨具慧眼。因為清晨的聲音是最有穿透力和表現(xiàn)力的。“一聲”不夠再綴以“響”字，生動地描繪出船槳劃碎河面寧靜的那一瞬間的情景。槳聲傳送得很遠很遠，回蕩在空寂的水面上，具有特殊的渲染氣氛的效果。句中的“孤”字并不是重復詞，它描繪的是一只孤舟獨自在河面上漂流。如果聯(lián)想到這里曾是六朝舊都所在地，聯(lián)想到詩人剛剛經(jīng)歷過的明清鼎革的動亂，“孤”字所蘊含的意義就異常豐富、深刻了。末句是全篇的點睛之語，“殘夢落清淮”。“殘夢”是被槳聲驚醒的，誰的殘夢呢?詩人的，也是秦淮河的。詩人的殘夢是興亡的演變和歷史的重溫，秦淮河的殘夢則是消散的晨霧和天邊的淡月，它們合而為一了。“落”字更是千錘百煉，精湛無比，將無形的夢幻形象化了，一方面表現(xiàn)了殘夜的消失和拂曉的來臨，與前三句的描寫相呼應; 另一方面遐想與現(xiàn)實在這里交匯，此起彼落，體現(xiàn)了一種感情上的跌宕和對比，情感與景物完全融合不分了。

沈德潛評價潘高的詩說“絕無雕飾而自然合度”，確為中的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