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薛升華》言情贈友詩歌
送送多窮路,遑遑獨問津。
悲涼千里道,凄斷百年身。
心事同漂泊,生涯共苦辛。
無論去與住,俱是夢中人。
唐高宗總章二年(669) ,“年少而才高,官小而名大” (聞一多語) 的青年詩人王勃離開長安,“觀景物于蜀” ( 《入蜀紀行詩序》 ) 。在蜀期間,王勃并沒有固定的依托,而是漂泊周流,依人為活。他在東川梓州(今四川三臺縣) 停留了一年多,然后就經由益州 (今四川成都)作歸鄉之計。總章三年(670) 的秋天,他在北行的途程中,經過綿州 (今四川綿陽) ,在那里,他遇見了薛曜。這薛曜,同樣是一個年輕人,字升華,著籍蒲州汾陰,與王勃的家鄉絳州龍門只隔一條汾水,因而他們是鄉誼,這是一。另外薛曜的祖父薛收,于隋末唐初曾受學于王勃的祖父文中子王通,因而他們又是通家之好,這是二。又據王勃的其他詩文得知,王與薛還有某種戚誼關系,這是三。有這三層關系,可知他們之間的情誼非同尋常。然而他們這次相逢,卻是異地他鄉,同樣都是漂泊流離,因而都有悲涼凄愴的情懷。特別是王勃,他要趕回長安去省父,心情焦躁,行跡匆匆,因而感慨就更深一些。這首《別薛升華》詩,就是王勃臨去時留別薛曜的傾吐懷抱之作。
打頭二句,用了疊字。“送送”就薛曜說,說友人送行 (客中送客) ,送了一程又一程,極言友情之篤厚。“遑遑”就詩人自己說,言自己行止匆遽,不得與摯友相與久處,獨有許多苦衷。“問津”,用 《論語·微子》: “長沮、桀溺耦而耕,孔子過之,使子路問津焉。”問津,尋途問路之意。這第一聯描寫友情之沉摯,從送者、行者雙方的特殊處境寫出,以重言疊字之法取得效果。
其次,第二聯: “悲涼千里道,凄斷百年身”,緊承“遑遑” “問津”句意。言自己今次回鄉,遙遙千里,形單影只,踽踽獨行,一路之上,唯有落拓失意的悲苦心情作伴; 而人生一世,不過百年,又如何禁奈此凄惻斷腸的苦愁!
第三聯,轉到對面去,寫送行者薛曜一方。“心事同漂泊,生涯共苦辛”,就詩人這方面作揣摸之言,意轉而詞不轉。意思是說: 想必朋友你和我有同樣情懷,因為你同樣過著一種流寓不定的辛酸悲苦生活啊!
末聯: “無論去與住, 俱是夢中人。 ” 雙綰雙收。 “去” , 指詩人自己,離蜀還鄉;“住”,指友人薛曜,暫且依人。還鄉未必會有什么好的氣運,而依人則可斷言會更加艱難,因此,攏總起來,以 “夢中人”慨嘆之。
王勃此詩,情篤意真,寫友情十分沉至。他把自己的淪落不偶,抑郁扼塞向知心朋友作了盡情的傾吐,同時對朋友的際遇也表示衷心的同情和關懷。惺惺相惜,一往深情。全詩不事渲染,不用典故 (“問津”是普通詞語) ,而知心之意,肺腑之情流行于字里行間。
末了,還有一點說明,即王勃此首別詩,有的說解者認為是王勃送薛之作,以致把詩中的 “去”與 “住”弄成顛倒,這恐怕是一個誤解。我們詳審王勃與此詩先后寫成的 《秋夜于綿州群官席別薛升華序》 (見 《王子安集》 及《全唐文》 ) ,又細玩 《重別薛升華》 詩之末句 “窮途唯有淚,還望獨潸然” ,顯見是王勃留別薛升華,而不是王勃給薛升華送行。何是何非,讀者自能辨之。
注釋
①《王子安集》作《別薛華》,《文苑英華》作《別薛升華》。清人蔣清翊《王子安集注》云應作“薛升華”,今據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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