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中別蔣五岑向青州》言情贈友詩歌
老親依北海②,賤子棄南荒。
有淚皆成血,無聲不斷腸。
此中逢故友,彼地送還鄉。
愿作楓林葉,隨君度洛陽。
武則天長安三年 (703) ,御史大夫張元忠為人誣陷有謀反之罪,張說申張正義,力辯其冤,由是忤旨,被流放到欽州,即今廣西欽州縣北。據《大唐新語》卷一一載,張說死后,唐玄宗親制神道碑,其中提到此事說: “公重為義,死且不辭。……人謂此舉義重于生,由是長流欽州,守正故也。”小人當道,志士仁人反遭排斥,而被流放于邊陲荒涼之地,寧不令人傷心欲碎! 物不平則鳴,滿懷憂憤之情的詩人于是借詩歌來抒發他的不平之氣和對親友的思念。《南中別蔣五岑向青州》正是詩人于流放欽州期間所作的一首凄惻動人的哀歌。
詩的前四句是敘述他被流放的不幸遭遇: 骨肉分離,不能團圓,日日唯以淚洗面而已。所謂“老親依北海”是說他被迫把孤苦無依的老人拋在了遙遠的北方。《左傳·僖公四年》 : “君處北海,寡人處南海,惟是風馬牛不相及也。”按張說籍貫洛陽,他的雙親理應在洛陽居住,從一般意義上而言,似不能以“北海”視之,但詩人身處廣西瘴雨蠻煙之地,且流放之人又不能返家探親,那么自然可以視洛陽為遙不可及的“北海”了。老人既如此,孩子卻隨著他來到這荒涼已極的邊陲,作為被流放者,是被朝廷遺棄之人無需多論,而陪同他的孩子自然也成了被遺棄者。“荒”字透露出流放地生活環境的惡劣,“棄”字道出詩人內心莫大的悲哀。因而他每每痛哭流涕,淚盡繼以血,在斷腸聲里度過那難熬的日日夜夜。“有淚皆成血,無聲不斷腸”二句直抒胸臆,不假雕飾,而使讀者如見其面,如聞其聲。詩人用“皆”修飾“成血”,以“不”修飾“斷腸”,說得如此決絕,決非無病呻吟,實是有極大的痛苦和悲哀糾纏著他。在我們看來,這首小詩本身又何嘗不是字字是淚,句句是血,令人愁腸欲斷。
以上四句是描寫詩人在流放地的凄慘生活,五、六句方轉到與朋友離別的正題上來。我們讀到 “此中逢故友”一句,本以為詩人處此不幸境地,忽有故舊來訪,理應驚喜交集,露出一絲笑容,豈知詩人以 “彼地送還鄉” 承接上句,頓時又為全詩籠罩了一層悲郁的情調。是的,詩人太不幸了,即使他偶有朋友來訪,也終須一別,遠不能改變他的生活環境,在朋友去后,只會留下新的悲哀。但多情的詩人希望能和朋友長久在一起,希望能回到他的故鄉洛陽,也希望重新回到朝廷做官。所以全詩以 “愿作楓林葉,隨君度洛陽”作結。楓葉有脂而香,色紅,贈給他的朋友自是希望他能睹物思人,時刻想念他這位遠在邊陲的朋友。同時也希望朝廷能明鑒他的心腸,召回他這個忠實的臣子。按漢時的宮廷多植楓樹,洛陽正是漢代宮廷所在地,詩人希望他本人也能像楓葉一樣重新回到朝廷。可見這最末一聯是大有深意的。
這首小詩并沒有直接描繪他與故人間的友情,而是以大部分篇幅渲染他在荒涼之地的悲慘遭遇。而惟其如此,我們就越感到這兩位友人間情意的真摯。這位蔣氏友人不避嫌疑來與故友重逢,詩人也以楓葉相贈,正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之意。全詩語言質樸,凄惻感人,前人以 “凄婉”二字論其抒情之作,良為有得之見。
注釋
①南中: 泛指國土南部,即今川黔滇一帶,也指嶺南。此處指廣西欽江縣。青州: 在今山東益都縣。②北海: 泛指北方最遠的地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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