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故人》言情贈友詩歌

山東一十余年別，今日相逢在上都。

說盡向來無限事，相看摩捋白髭須。

這是飽經(jīng)滄桑的詩人因十多年后遇見昔日老友而作的一首友情詩。據(jù)史載，張籍對詩友熱情誠懇，“時有朝野名士皆與游” (辛文房 《唐才子傳》卷五) 。在元和詩壇上，和他有過酬唱往還的詩人不勝枚舉，同時朋友們也給予張籍不少的關(guān)懷和幫助。張籍的友情詩很多，《逢故人》只是其中的一篇。但它卻充分地表達了詩人一生蹭蹬仕途，飽受艱辛的無限感慨之情。

“山東一十余年別，今日相逢在上都。”這兩句詩不僅點出了別離時間，地點以及今日相逢的地點，而且詩人以極其平常的語言，道出了仕途的坎坷和人生的艱辛。十年別離，今日相逢，兩位老友悲喜交加。“說盡向來無限事，相看摩捋白髭須。”一個 “盡”字，道盡了兩位詩友久別重逢的激動心情和內(nèi)心一時難以言說的苦楚。他們見面之初，彼此急切地訴說十年間各自所經(jīng)歷的一切。但兩人共同的遭際和命運，竟使他們轉(zhuǎn)而樂極傷悲，只覺千言萬語也難表達此時心情，于是又相對無語起來，唯有相互摩捋著已漸發(fā)白的髭須，慨嘆歲月的流逝。

逢故人，這種人生經(jīng)歷在生活中是極尋常的。知己相逢，一吐為快，人們總有說不完的話語，或者是歡喜的事，或者是煩憂的事。詩的前三句表達的正是這樣一種普遍的人生感受。然而，詩的最后一句卻似奇峰突起，又似雷聲過后的一片沉寂。“浮生恰似冰底水，日夜東流人不知。” (杜牧 《汴河阻凍》 )十年歲月，多少人間事，唯有花白的髭須才是唯一的見證。這怎能不讓人停住話題而陷入深深的惆悵之中，又怎能不使人發(fā)出深長的感嘆呢?

這首詩從表面上看似乎平淡無奇，語言極其明白通俗，近乎日常話語，而細(xì)細(xì)吟味卻正是張籍詩的藝術(shù)魅力所在。作者善于選擇具有代表性和實有特征性的事物，舍棄情節(jié)的具體描述，而側(cè)重于生活感受的表現(xiàn)和人物內(nèi)心活動的刻畫。“無限事”三字蘊含了 “十余年”間多少人生遭際和今日多少感慨。全詩看不出什么奇詞奧句，也看不出什么精巧的構(gòu)思，但卻以帶有普遍意義的人生經(jīng)驗和感受而動人心弦。尤其詩的最后一句，擷取了一個小小的生活細(xì)節(jié)，“摩捋髭須”，從側(cè)面明快地揭示了主題，使詩意得以完美地升華，使讀者在出乎意料的感覺中得到藝術(shù)的滿足。

王安石在 《題張司業(yè)集》 中說： “看似尋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卻艱辛。”這詩的藝術(shù)價值正在于此。在這尋常的詩行中，凝聚著詩人多少豐富的生活內(nèi)容和深厚的思想感情，而后化千錘百煉于無形，從而寫出既是人人心中所有，又是人人筆下所難的典型情緒。我們說，沒有深切感受生活的人固然絕對寫不出來，縱是深有生活感受的人恐怕也難寫得這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