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中夜讀元九詩》言情贈友詩歌

把君詩卷燈前讀，詩盡燈殘?zhí)煳疵鳌?/p>

眼痛滅燈猶暗坐，逆風吹浪打船聲。

元和十年三月，元稹左遷通州司馬。這是他繼元和五年因懲辦貪官得罪權(quán)貴被貶江陵后，仕途上的又一次挫折。同年六月，白居易也因武元衡被刺，仗義直言，為當權(quán)者所忌，貶官江州司馬。這首七絕即作于外放江州途中。

詩一開始即入手擒題。以 “讀”為主，以 “燈”為賓，寫情之所鐘，由詩及人。在長夜漫漫的讀詩過程中，滲透著詩人對朋友的一片真情。第三句承中有轉(zhuǎn)。“眼痛滅燈”是時間和事件的自然延展，“猶暗坐”寫一種反常的行為。兩層意思看似矛盾，實則統(tǒng)一，正是細讀元九詩卷的結(jié)果。元、白二人交誼深厚，這一次又同時受到朝廷腐朽勢力迫害，相繼被貶。仕途坎坷的共同遭遇，使彼此間感情的聯(lián)系更為緊密，詩卷中傾聽到的老友心聲，必然引起詩人由人及己的聯(lián)想。思緒萬千，紛至沓來，心潮起伏，難以抑制。因此，暗夜獨坐的描寫正包孕著心靈深處的波動，反常的行為正是正常感情的升華。詩寫至此，已用去大半篇幅，只留一句回旋余地，但事情發(fā)生的場所尚未交代，“猶暗坐”中的感情有待闡明。如果直筆剖白，不僅字繁句冗，且必將一瀉無余，失卻詩味。詩人精思巧運，筆鋒一轉(zhuǎn)“逆風吹浪打船聲”。信手拈來，極耐咀嚼。以“打船聲”輕叩題中之“舟”，點清讀詩、孤坐俱在船中，顯示結(jié)構(gòu)完整; 黑夜沉沉、風激浪涌的自然景象恰與上句心潮澎湃暗通，把波動激蕩的心緒轉(zhuǎn)化為可以感知的形象，畫意中有了詩情。同時，賦中有比。具有象征意義的畫面，不禁使人聯(lián)想到朝政昏暗，壞人當權(quán)的現(xiàn)實和詩人孤危艱險的處境。七個字一石三鳥，舉重若輕，為詩中點睛之筆。

全詩四句，“燈”字三見，第一句寫燈前，第二句寫“燈殘”，第三句寫“滅燈”。三個“燈”字回環(huán)反復所形成的連綿不斷的節(jié)奏，由明亮到昏暗最后漆黑一片的光影變化，形成了濃化詩情的線索，渲染出愈來愈濃的悲涼氣氛。最后一句雖無“燈”字，實際仍在燈滅之后，船艙內(nèi)外的黑暗連成一片，悲苦凄切之情遂彌漫于廣大的夜空，而“逆風吹浪”的聲響，又恰在此時，沖開夜的寂靜陣陣襲來，更有力地撞擊詩人的心弦，傳出了他悲憤交集的心聲。

全詩所涉及的生活面是廣泛的，抒寫的感情是復雜的，但由于詩人能抓住詩的凄苦基調(diào)敘事寫景，通過光線、聲響等環(huán)境氣氛的渲染烘托，層層轉(zhuǎn)折，不斷推進、擴展和深化詩意。故全詩雖僅二十八字，卻“字字沉著”，“無限層析” ( 《唐宋詩醇》 ) 地包容了因政治風云變幻而給詩人帶來的復雜感情，是一首內(nèi)涵豐富，詩情濃郁的上乘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