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鶚《南湖雨中》清、近代山水詩鑒賞
厲鶚
夾竹夭桃蘸小紅,水高魚滬沒蘆叢。
南湖春物無人管,都付斜風細雨中。
首句中“夾竹夭桃”從字面上可有兩解。一解為: “夾竹桃”,據《辭源》“夾竹桃”條:(一)花名。花淡紅色,性有毒,嬌艷類桃花,葉狹長似竹,故名夾竹桃。(二)鳳仙花的別名。二解為: 桃花與竹相間相夾。“夭”字狀茂盛艷麗。不過無論是夾竹桃還是鳳仙花都為草本,一般為庭院培植之花草;桃花系木本,廣種于山野,故從第二解為宜。
《詩三百篇·桃夭》云: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桃,紅不深卻艷且媚; 花瓣單片體積不大,而形極美,故謂“小紅”。因是 “雨中”,“蘸” 字用得更切。
“漁滬”是指欄圍捕魚的竹柵。首句桃于竹間而“小”,次句漁滬于水中蘆叢而“沒”。究竟是漁滬遮沒了蘆叢,還是蘆叢遮沒漁滬,抑或是水高過漁滬并淹沒了蘆叢,從字面上都可以講得通。實際上是既沒又未沒,如水沒得一點不剩就單調無景了。露出水面不多的漁滬與蘆叢在斜風揚起的微波中搖曳。
南湖春天的景物當然不止這些,但是在一片“斜風細雨”之中卻沒有人(除詩人以外)去欣賞,去過問。“斜風細雨”本于唐人張志和《漁父》詞: “斜風細雨不須歸”。作者著意于“不須歸”之悠然自得,本首卻渲染寂寞無主。這種淡淡的傷春惜春之情不若陸游《卜算子》詞那樣濃,卻與韋應物的“春潮帶雨晚來急,野渡無人舟自橫” (《滁州西澗》)可相比擬。人的寂寞與春物的寂寞交織在 一起。
自然之美往往就在于“無人”。“無人管”則自有人欣賞。如果象今天這樣排著隊買門票看“夾竹夭桃蘸小紅”; 打著一排排的尼龍傘在岸邊看“水高漁滬沒蘆叢”,詩中吟詠的自然美便消失了; 既無這般畫意也無此種詩情。從這個意義上講,“自然人化”也是對自然美的毀壞。堪為世界一絕的三峽奇觀,今天因為“人化” ——“有人管”,——沿岸多處開山采石——瀕于危境! “自然美在人化”說可以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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