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杭州春望》唐山水詩鑒賞

白居易

望海樓明照曙霞，護江堤白踏晴沙。

濤聲夜入吳員廟，柳色春藏蘇小家。

紅袖織綾夸柿蒂，青旗沽酒趁梨花。

誰開湖寺西南路?草綠裙腰一道斜。

白居易自穆宗長慶二年(822)秋至長慶四年春任杭州刺史，此詩即作于是時。他從時間“春” 和空間 “望”立意，以總攬俯瞰手法，循次展開景色描寫，全詩頗見流走錯落韻致，充分表現了對自然、對人生的熱愛，并顯示了敏銳的審美感受力。

首聯，先推出 “望海樓”“護江堤”，是因為樓高、堤長足可貫領通篇，它們在輝彩早霞、泛光晴沙的映照下，一“明” 一“白”，渲襯成一派秾麗暢朗的氣氛，漸啟以下佳境。在這里，“照”樓曙色和霞光屬客觀現象，“踏”堤遨游則是游人的興趣，一靜一動，皆從詩人眼中見出，緊扣題目的 “望”字。詩中原注： “城東樓名望海樓”，又杭城臨錢塘江，故筑堤。次聯轉過一層，始引出顯著的季節特征：春潮洶涌，夜濤摩蕩，聲響直振吳山頂的伍公廟; 柳枝掩映，蘇小家正當新綠深處，春光似乎就凝匯在她如花的年華和火一般的熱情里……伍員，字子胥，春秋時楚人，因父兄被害而逃吳，佐吳王敗楚、越，爭霸中原，后因吳王夫差聽信讒言被殺; 吳人惜之，故傳言其冤魂不散，乃驅水為濤，即錢塘江潮。歷代立有祠廟在吳山，古稱胥山，亦名伍公山。蘇小系南朝齊錢塘名妓，舊有墓于西湖西泠橋畔。這兩句聲色交織、虛實相襯，分別從視聽感知里生發出 “夜入”“春藏” 的美妙聯想，一并融進涵納著深沉悠遠的歷史內容的“伍員廟”“蘇小家”里，使古老的勝跡超越時空，帶上了現實感，并給讀者以審美的愉悅。

第三聯從前面連輻直下的四處景點移開目光，注視到民俗人事上來。江南絲織業繁盛，故詩中自注： “杭州出柿蒂，花者尤佳也”，據宋人吳自牧《夢粱錄·物產》記載，這是綾的花紋; 又當地產美酒，詩中亦自注： “其俗，釀酒趁梨花時熟，號為‘梨花春’”。這里特以二者并舉，描寫杭州女工織藝的精巧和當時人們爭飲佳醪的民俗風情，勾勒出繁榮興旺的社會景象。而“紅袖”與“青旗”、“柿蒂”與“梨花”的顏色對照、品物相襯，更象一幅工麗雅致的畫圖，流溢著濃郁活潑的生活情趣。尾聯以登高遠眺所見的闊大場景收束，暗與首句照應。“湖寺西南路”，指由斷橋向西通往湖中到孤山的長堤，兩旁雜花草木密布，詩中自注說： “孤山寺路在湖洲中，草綠時，望如裙腰”。請看，滿湖清波如同少女的彩裙飄動，白堤上煙柳蔥蘢，碧草如茵，不就象少女裙上的綠色飄帶嗎?上句就“誰開”提唱，故設問答，接著用了 “裙腰”這個絕妙的比喻，使人聯想到春天的西湖，仿佛是一位風姿綽約的妙齡少女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