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維·桃源行》唐詩賞析,《桃源行》原文與注釋

王 維

漁舟逐水愛山春，兩岸桃花夾去津。^①

坐看紅樹不知遠，行盡青溪不見人。^②

山口潛行始隈隩，山開曠望旋平陸。^③

遙看一處攢云樹，近入千家散花竹。

樵客初傳漢姓名，居人未改秦衣服。

居人共住武陵源，還從物外起田園。^④

月明松下房櫳靜，日出云中雞犬喧。^⑤

驚聞俗客爭來集，競引還家問都邑。

平明閭巷掃花開，薄暮漁樵乘水入。

初因避地去人間，及至成仙遂不還。

峽里誰知有人事，世中遙望空云山。

不疑靈境難聞見，塵心未盡思鄉(xiāng)縣。

出洞無論隔山水，辭家終擬長游衍。^⑥

自謂經(jīng)過舊不迷，安知峰壑今來變。

當時只記入山深，青溪幾度到云林。

春來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處尋。

【注釋】①逐水：順著溪水。去津：古渡口。②坐：因。③隈隩：山崖的彎曲處。④物外：世外。⑤房櫳：窗戶。⑥游衍：游樂。

【鑒賞】 這首七言樂府作于開元七年 (719)，王維十九歲。桃源，即陶淵明 《桃花源記》中所寫的桃花源。詩以陶淵明的 《桃花源記》 為藍本，取其大意，變文為詩，進行藝術(shù)的再創(chuàng)造，開拓了詩的意境。在敘述 《桃花源記》 中原故事的同時，為我們展現(xiàn)了一幅幅美麗的畫面。

“漁舟逐水愛山春，兩岸桃花夾去津”，一葉小舟順流而上，古老的渡口附近，兩岸桃花盛開。正是因為有這樣的春之美景，漁人才 “逐水愛山春”，既而 “坐看紅樹不知遠，行盡青溪不見人”。這是事件的開端：漁人賞玩春景繼而發(fā)現(xiàn)桃源。

“山口潛行始隈隩，山開曠望旋平陸”，是事件的發(fā)展。漁人棄舟上岸，進入幽曲的山口，漸行漸遠，忽然豁然開朗，發(fā)現(xiàn)桃源。“遙看一處攢云樹，近入千家散花竹”，遠遠望去似有高大的樹木攢聚在藍天白云里，近處卻是千家萬戶種滿花卉竹林。這兩句由遠及近，寫了云、樹、花、竹，相映成美麗安寧的世外桃源之景，寫景極為生動。而桃源中所遇之人仍使用秦漢時的姓名，所穿衣服也還是秦漢時的式樣。

接下來的十二句是全詩的主要部分，重點寫漁人在桃花源中的見聞。“居人共住武陵源，還從物外起田園” 承接上下文。“月明松下房櫳靜，日出云中雞犬喧” 寫桃源中白天與晚上，以白日與夜里，安靜與喧鬧作對比，突出桃源中與世無爭卻又生機勃勃的景象。“驚聞俗客爭來集，競引還家問都邑” 以一連串的動詞來強調(diào)作為外界來客的漁人的到來在桃源中造成的轟動。“平明閭巷掃花開，薄暮漁樵乘水入”，這里的 “掃花開”、“乘水入”，很好地寫出了桃花源的地理特點，能充分激發(fā)讀者的想象。“初因避地去人間，及至成仙遂不還。峽里誰知有人事，世中遙望空云山” 是補充交代桃源中人的來歷。在敘事中，詩人又夾雜抒情筆墨。

末十句是全詩的最后部分，詩人至此敘事的節(jié)奏加快，扣緊漁人的心理活動來寫漁人因思鄉(xiāng)離開桃源，繼而又懷念桃源，尋覓桃源而不得的悵惘和茫然，情事景于此完全融為一體，特別是后六句，“自謂”、“安知”、“只記” 等詞連用，把漁人對桃源的思念與遍尋不著的懊惱的心情形象展現(xiàn)出來。末句 “春來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處尋” 加入抒情成分，美景仍是當日美景，可是桃源卻是不再，無限感慨盡在言外。

王維的詩以抒寫山水著稱，此詩尤勝。歷來評價王詩有 “詩中有畫，畫中有詩” 的說法，這首詩內(nèi)容與陶潛的散文相仿，但畫面卻比陶文來得生動優(yōu)美，絢麗多彩。全詩筆力舒健，韻腳多變，平仄相間，從容雅致，活躍多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