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宗元·晨詣超師院讀禪經》唐詩賞析,《晨詣超師院讀禪經》原文與注釋
柳宗元
汲井漱寒齒,清心拂塵服。①
閑持貝葉書,步出東齋讀。②
真源了無取,妄跡世所逐。③
遺言冀可冥,繕性何由熟。④
道人庭宇靜,苔色連深竹。⑤
日出霧露余,青松如膏沐。⑥
澹然離言說,悟悅心自足。⑦
【注釋】 ①汲井:汲取井水。拂塵服:拂去衣服上的灰塵。②貝葉書:印度從前無紙,僧人常用貝多 (梵語) 樹的葉寫經文,故佛經亦稱貝葉經。③真源:真理的本源,或謂真實的大道,指佛學與儒學相通之處。了:全然。妄跡:迷信荒誕之事,指佛家無父子君臣,絕情義,求來世等主張。④冥:暗合。繕性:修養心性。⑤道人:即題目中的超師。師,對僧人的尊稱; 超師,法名叫超的僧人。⑥膏沐:指婦女潤發的油脂。⑦澹然:寧靜之貌。離言說:無話可說。悟悅:悟道之快樂。
【鑒賞】 這是一首抒發感慨之詩。詩人被貶永州,政治上遭受打擊,內心苦悶,對奔逐、傾軋的官場不滿,于是想從佛學的清心、安閑中求得精神的解脫和安慰。唐代佛教盛行,詩人多和僧人交往,也研究佛理。所以,詩人早晨去超師院讀禪經——佛教中禪宗的書籍,領悟其凈心澄慮之理,是合乎時俗的。
全詩分四層。前四句為第一層,寫用虔誠之心去讀禪經。先用井水漱口洗牙,再拂去衣服上的塵土,這樣內清心境俗念,外去污濁塵垢,內外潔凈之后,才閑靜地捧著貝葉經,步出東齋認真閱讀。一個“漱” 字,一個“拂” 字,一個“讀” 字,把詩人潛心誦讀之狀展示無遺。接下來四句為第二層,寫讀禪經時的思考?!罢嬖戳藷o取,妄跡世所逐”,是說佛學中的一些真理是和儒學同源相通的,可惜世人全然不懂得這點,一無所取,而去追求和樂道其中一些迷信荒誕的東西?!斑z言冀可冥,繕性何由熟?” 佛經中說 (遺言) 人們修行可在冥冥之中獲得希望和幸福,但以我求真務實的本性而言,怎能修煉到這樣精熟的地步呢?詩人在《送僧浩初序》 中說: “吾之所取 (于佛) 者與 《易》、《論語》 合,雖圣人復生,不可得而斥也?!?這些都表現了詩人對禪經的一定懷疑和樸素的唯物主義思想。中四句為第三層,寫超師院 (禪院) 之清幽閑靜。院內寧靜,綠色的青苔連著繁茂的修竹。太陽一出,朝露曉霧縈繞,青松經霧露滋潤,仿佛被人梳洗過一般。這是多么幽靜的境界。末二句為第四層,為全詩作結。“澹然離言說,悟悅心自足。” 在這清靜的環境中,我已心態寧靜淡然,盡管對禪經不能熟讀,但從眼前景物中領略到生活的真諦,即作者在《送僧浩初序》 所說: “不愛官,不爭能,樂山水而嗜安閑”,感到了一種 “悟道” 的快樂,已經心滿意足,再也無話可說了!
全詩閑靜安閑,扣題呼應,嚴謹有序。以 “日出” 扣題目 “晨”,以 “庭宇” 應“東齋”,以 “離言說” 推倒 “貝葉書” 之 “妄跡”、“遺言”,暗示從佛經中領略到的另一種真諦。宋人范溫認為 “其本末立意遣詞,可謂曲盡其妙”,對“日出”、“青松” 二語,更說: “予家舊有大松,偶見露洗而霧披,真如洗沐未干,染以翠色,然后知此語能傳造化之妙?!?評價甚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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