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祜·莫愁曲》原文與賞析

張祜

儂居石城下，郎到石城游。

自郎石城出，長在石城頭。

這首詩也借樂府舊題另翻新意。《莫愁樂》是唐時流行音樂，《舊唐書·音樂志》云： “《莫愁樂》出于《石城樂》。石城有女子名莫愁，善歌謠。……故歌云：莫愁在何處，莫愁石城西。艇子打兩槳，催送莫愁來。”張祜此詩應是為舊曲填的新詞，供歌人演唱的。

如果說《蘇小小歌》長于用巧(巧思)的話，那么這首《莫愁曲》則可以說是工于用拙了。四句反復播弄，“石城”四見，“郎”字兩見。用字省到了最小限度，其中包孕的生活內容卻又百十言難盡。

前二句寫郎來石城前的“儂”(我)和郎來石城的往事。“儂居石城下”只說了一個最簡單的事實，但語言的意蘊深淺有時是通過它所處的語言環境而發生變化的，聯系后文尤其末句，這一句起碼還包含這類意思： 郎來石城前，“儂”的生活是平靜的，無憂無慮之中，還有一點懵然無知的味道。而“郎到石城游”這個同樣簡單的事實，也由于上述道理而耐人咀含其味。女主人公專門提及此事，暗示給聰明的讀者，這是她生活中的一大事件。從此，“儂”再也不是那個長“居石城下”的“儂”了，“儂”的生活大大變樣，變得有色有香有滋味了，就像所有情竇初開的少女一樣，她感到了幸福和滿足。

從前兩句到后兩句，中間略去了許多情事。無須言傳，自可意會。以下一跳，寫到“至郎石城去”以后“儂”的情況，那便是“長在石城頭”。從字面看，這不過是表現一種懷思和盼望之情，非常平凡。然而“石城”字面的反復播弄，很容易使讀者或聽眾聯想到許多關于石頭與愛情的故事。由于石頭為物堅牢經久，一向是愛情盟誓的取證之物， “君當作磬石，妾當作蒲葦” (《焦仲卿妻》)， “海枯石爛不變心”，就是這樣的誓言。尤其是那個女子望夫化石的古老的民間傳說，令人難以忘懷。此詩中女主人公長在城頭，恐怕也將化石了。

這首詩頗得力于剪裁工夫。詩人淘盡不必要的眾多情節，著重抓住“儂居石城下”和“長在石城頭”的對照，刻畫郎來石城前后“儂”所發生的重大變化，以少總多，語淡情濃，語淺情深。方言(“儂”)運用，平添許多鄉土風味。復迭修辭，則使歌辭唱來纏綿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