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翃·章臺柳》原文與賞析
韓翃
章臺柳,章臺柳,往日依依今在否?
縱使長條似舊垂,也應攀折他人手。
這首著名的歌辭,是與一個小說故事有關的。并見于許堯佐傳奇文《柳氏傳》和孟棨《本事詩·情感第一》。今節錄孟棨文,以供讀者了解背景: “韓翃少負才名,天寶末,舉進士。……鄰有李將妓柳氏。李每至,必邀韓同飲。韓以李豁落大丈夫,故常不逆,既久愈狎。柳每以暇日隙壁窺韓所居,即蕭然葭艾,聞客至,必名人,因乘間語李曰:‘韓秀才窮甚矣,然所與游必聞名人,是必不久貧賤,宜假借之。’李深頷之。間一日,具饌邀韓。酒酣,謂韓曰:‘秀才當今名士,柳氏當今名色,以名色配名士,不亦可乎?’……俄就柳居。來歲成名。后數年,淄青節度使侯希逸奏為從事。以世方擾,不敢以柳自隨,置之都下,期至而迓之。連三歲,不果迓,因以良金靈練囊中寄之,題詩曰: ‘章臺柳,章臺柳,……。’”
從本事知道,韓翃寫這首詩,是在世亂中多次迎迓往日情人而不至的情況下,為試探對方情意而作的。如果用賦法直譯,便是: “柳氏,柳氏,你今在何方?縱使你的芳姿如故,怕已依了別的情郎。”但直說如此,也就沒有詩味了。高爾基曾經說過一段話,大意是只有給詩穿上美麗的外衣;才能博得聽眾。而這首詞的最大優長,正在于此。
此詩主要的手法是雙關和比喻,卻又不是簡單的,個別字句上的雙關和比喻。它一開始即用“章臺柳”雙關柳氏之姓及居處所在(長安),同時“柳”還兼有多重比義。一是兼關別離意緒; 再就是所謂“蒲柳之姿,未老先衰”,兼關青春易逝。所以第二句便是“往日依依今在否?”這一問中,又信手拈來“昔我往矣,楊柳依依” (《詩經·小雅·采薇》)的古人好句,既暗示出柳氏當日風姿,又擔心著她今日的境況,或許云鬢愁改了。以下兩句卻又退后一步說,即使她風姿依舊可人,就沒有可憂的么?須知她是三年迎而不至,其中必有變故。于是寫出詞人第二重的擔心: “也應攀折他人手。”這里妙在一以貫之,仍是用楊柳作比方。所謂“者人折了那人攀,恩愛一時間。”言下有無窮怨意。正由于詞人給他的意念著上了如此美麗的外衣,才使它變得如此迷人,耐人玩味。
同時,詩中設置懸念,也增加了它的韻味。柳氏是否色衰,是一重懸念;柳氏是否變心,是又一重懸念,也是最關緊要的懸念。在說第一重懸念時,詩人用了問句,而說第二重懸念時則直接作推測,頗具變化。故陳廷焯贊曰: “疑似之詞,卻說得婉折。”(《閑情集》卷一)
總之,這首詩膾炙人口,并不全因小說情節動人而然,其本身自有佳妙是更重要的原因。最后,我們把柳氏的答詞附錄于此,以助讀者之品味:“楊柳枝,芳菲節,可恨年年贈離別。一葉隨風忽報秋,縱使君來豈堪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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