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瑛《重游羅卜嶺岡》原文與賞析
和瑛
達賴天西自在身,祗園此日速嘉賓。
茶寮飯缽閑中趣,意樹心花物外春!
且向空門看活水,漫勞彼岸渡迷徑。
問君離垢年年洗,要洗清涼幾世身?
這首七律是詩人在乾隆六十年 (1795) 春天再次游羅布林卡時寫的。
羅卜嶺岡即羅布林卡,藏語意為“寶貝林園”,其中有松柏梅桃楊柳和各種花草,以及飛禽走獸,還有佛殿僧舍、樓臺池榭等等。作者在《〈西藏賦〉注》 中也說:“布達拉西南十五里 (實則約二公里) 名羅卜嶺岡,藏布江 (即拉薩河) 北岸,密樹周匝,綠臺曲徑,中有方池石甃,引江水注之。達賴喇嘛每歲下山,澡浴于此,群僧誦經于外,又有平樓敞榭,畫舫花臺。住宿二十余日始還山 (布達拉宮)。”該園始建于十八世紀五十年代,從七世達賴喇嘛晚年在這里沐浴治病之后,成為歷代達賴的夏宮,每年藏歷3月至10月即由冬宮布達拉遷入羅布林卡。作者當時見到的達賴喇嘛為八世,名強白嘉措。在八世任內,清廷曾于1792年任命福康安為大將軍,擊敗廓爾喀 (尼泊爾) 對后藏的入侵,議定了二十九條《欽定章程》,實為“治藏大綱”,進一步肯定了西藏是統一祖國版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其時各種條款正在付諸實施,詩人就是在這種政治背景下應達賴之請來到羅布林卡作客的。
首聯:“達賴天西自在身,祗園此日速嘉賓。”是說,八世達賴是西天的一位自在佛,今天正在這個神圣之園邀請駐藏大臣——詩人來作座上的嘉賓。“祗園”本為釋迦牟尼在印度的講法勝地,此處借指羅布林卡。這一聯是點題,主客、地點、時間,都講清楚了。
頷聯:“茶寮飯缽閑中趣,意樹心花物外春!”是說,在宴請中的主要話題說完之后,閑暇了,看玩一下茶室里的陳設和僧人齋飯的缽器 (已空了),是很有趣味的; 同時再探討一番佛教的某些理論,就好象在春天之外還有春天一般的快樂。佛教認為,人意如樹,人心同花,善惡之果是因為人意人心的好壞而分別結出的; 物是眼前的花樹,而眼前的花樹是“空”的,故稱物外,只有物外的“意樹心花”才是實在的永恒的“春天”,即“佛的境界”。
頸聯:“且向空門看活水,漫勞彼岸渡迷徑。”“徑”讀平聲。這是一聯雙關的句子,有實有虛,作者是煞費了苦心的。上聯已暗點出佛家“空”的理論,這里又實指出“空門”,即權且走向未關的空洞的門去觀賞池中流動著的春水,再漫悠悠地勞駕你佛爺帶我經過迷人的花徑渡到池子的那一岸去玩玩。作者自注:“達賴步行導游園景一匝。”可“空門”和“彼岸”又是佛教名詞,因而具有了另一層意思。空門即佛教宣揚我空、法空,“諸法皆空”,以悟“空”為進入涅槃之門,故世俗稱佛教本身即為“空門”; 而彼岸即佛教宣揚脫離苦難的此岸,達到幸福的彼岸——也就是達到佛的境界,這里的“彼岸”應當作為八世達賴的代名詞,是指達到佛境的人。這樣一連起來,這兩句就具有相當的諷諭意義,意思是說: 權且通過你們藏傳佛教看到了水之所以不腐,就因為它是活的,隨著時代潮流在前進,如果你認為不然,以為“活水”也是“空”的,只有佛家理論是永恒不變的,那么就勞駕你這個已達到彼岸的活佛,帶我渡過苦海的迷徑而達到幸福之境吧! 實際上,你帶不過我去,因為連你自己也還沒有脫離苦海呀——參與政治太多啦!
尾聯:“問君離垢年年洗,要洗清涼幾世身?”只有把上聯的諷諭意義理解透徹了,然后才能把尾聯解釋清楚。“離垢”,作者原注:“有一菩薩名離垢幢,(以) 佛法降伏妖魔。”但這只是一個幌子,本意是說:“達賴每歲下山,澡浴于此。”是為了離開污垢。因此才說: 請問你佛爺 (本來你是已達到佛境的干凈的人了,為什么還要) 年年來此洗澡,究意要洗多少世才能洗得干凈,或者說你已經清涼的身體要洗多少世才能達到“無垢境界”呢?
和瑛的詩使人浮想聯翩,感慨良多,撫今思昔,情懷交錯,再沒有比維護祖國統一和加強團結更使人神往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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