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有宦游人,偏驚物候新。云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
淑氣催黃鳥,晴光轉綠蘋。忽聞歌古調,歸思欲沾巾。
晉陵,即今江蘇常州。晉陵縣有一位姓陸的縣丞寫了一首《早春游望》,杜審言依其題韻也作了一篇,故云《和晉陵陸丞早春游望》這首和詩抒發了作者宦游江南的深切感慨和強烈的思歸之情。景色優美,感受新奇,思緒凄清,別有情致。
詩的起句就非同尋常。本是“早春游望”,這里不先寫游望之所見,而先寫人之所感。說只有奔波于仕途,離別了家鄉的游子才會對異鄉節物氣候異常敏感,略有變化便會驚動于心。言外之意,如果是鄉人在本土,一切則都習以為常,見而不怪了。這里,上句一個“獨”字,下句一個“偏”字,相互照應,在強調的語氣中,不僅表現出了詩人作為一個宦游者特殊情感體驗,新鮮別致,極富個性特點;而且,將全詩籠罩于強烈主觀感情色彩的氛圍之中,從而確立了因情見景,以景寓情的抒情體式,并為最后一聯的“歸思”埋下了伏線。
頷頸二聯描繪景物氣候。它既是切“游望”之題,又是對首聯所“驚”之“新”生動具體的闡示。
頷聯,從視覺角度而言,重于宏觀之“望”。清晨,春天的太陽從海面上升騰而起,帶來了滿天燦爛的云霞;在晴光照耀之下,大地上一切景物更加清晰明麗。詩人遙遙望見繽紛的梅花和翩翩的柳色已遍布江南并延展到長江之北,驚異地道一聲“春天過江了!”我國地處北溫帶,習慣上,南北方之分以長江為界,春天在時序上由南向北逐漸推移。梅柳之色達于北岸,便說明春天也到了北方。值得注意的是詩人這里說“梅柳渡江春”特意用一個“渡”字,將無知的植物賦予了人的品格和行為,仿佛不是春天使梅花開、柳梢綠,而是梅柳帶來了春天,她們便是那多情的春神,穿紅著綠,邁著輕盈的步子,凌波渡江,翩遷而去。詩人面北凝望,想到春歸而人未歸,怎能不黯然神傷?此時他的思緒一定也隨著梅柳一起渡江而去了。
頸聯轉寫眼前之景。黃鸝因感受到春天的氣候而婉轉歌唱;池塘中的浮萍因春光照耀而顯現出嬌嫩的綠色。“淑氣”與“晴光”本來都是抽象難以捉摸的,詩人這里通過“黃鳥”與“綠蘋”將它們表現得那樣生動具體。尤其通過錘煉動詞,用了“催”“轉”二字,準確而別致,將春光春氣那活潑潑的無限生機曲盡其妙地表現了出來,使人形象地感受到春天脈膊強勁有力的跳動。
以上兩聯鋪敘景色,表面句句從江南新鮮的風光落筆,而實際上卻處處隱含著眷戀中原故土的深厚情意。因為詩人是在對故鄉與異鄉物候的比較中來體會節物新奇的,是因“故”而見“新”。因而愈是“驚新”,便愈見其“懷舊”情切。
尾聯,點出“和”的意思。“古調”即古雅的曲調,此處指陸丞原唱,有譽美之意。詩人說陸丞的詩無意中觸發了自己的思鄉之痛,因而感傷落淚。這里作者用了“忽聞”一詞,暗與前面的“偏驚”相應。詩人因懷鄉而驚心于早春的物候,因物候而生發出宦游異鄉的感概,這種情感潛蓄著,一經早春詩篇的觸動,便迸發而出,忍不住潸潸淚下,把佩帶的巾兒都沾濕了。一片和美暄鬧、賞心悅目的春光,經詩人這一點染,便都化作了懷鄉的苦酒、思歸的恨淚。
此詩感情豐滿,氣韻貫通,其音調更被視為七言格律之典范。每個詩句,除平聲外,其余仄聲字都嚴格區分,沒有相同的音調,運用格律達到了相當精確細微的地步,歷來為人稱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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