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鑒賞《兩宋詞·向滈·南鄉子》向 滈

向 滈

白石鋪

臨水窗兒。與卷珠簾看畫眉^①。雨浴紅衣驚起后^②，爭知^③。水遠山長各自飛。受盡孤凄。極目風煙說與誰。直是為他憔悴損^④，尋思。怎得心腸一似伊。

注釋 ①與：一起。畫眉：鳥名。身體棕褐色，腹部灰白色，頭、后頸和背部有黑褐色斑紋，有白色的眼圈，向后延伸呈蛾眉狀。②紅衣：紅色荷花的花瓣。唐羊士諤《郡中即事》：“紅衣落盡暗香殘，葉上秋光白露寒?！雹蹱帲涸?、怎么。④直是：就是，即使是，假定之辭。

真賞齋圖(局部) 【明】 文徵明 上海博物館藏

鑒賞 清人桂馥在《札樸》卷六里曾說：“眼前景反作后日懷想，此意更深?！鼻迦诵斓裸凇独盍x山詩疏》里說：“翻從他日而話今宵，則此時羈情，不寫而自深矣。”這兩句話用來評價此首詞，亦很恰當。詞的上闋寫兩個人一起看風景，這兩個人可能是夫妻，也可能是情人;下闋由景生情，揣測對方的心理，作日后懷想，意最婉曲。

小窗臨水自來風，詞的開頭就為我們精心營造了一個溫馨的場景，臨水而居，開窗即是賞心悅目的風景。“與卷珠簾看畫眉”，“與”是一起的意思，勾畫了二人執子之手、相依相偎看風景的情景。從后一句“雨浴紅衣驚起后”可知窗外臨著一個荷花池，滿池荷花開得正艷，雨伴微風，荷花飄香，如絲如縷，沁人心脾。兩人或許就是被清幽的荷花香所吸引，才撩窗相看，殊不料看到的卻是畫眉驚飛?！爱嬅肌痹舅湮鳚h張敞為妻畫眉，反映夫妻之間的恩愛，但在詞中，此“畫眉”非彼“畫眉”。我們不妨設想，詞人巧妙地利用了二者的同音異義，將眼前景和心中情表現得十分巧妙。畫眉為什么驚飛呢?原來是“雨浴紅衣”，驚擾了畫眉的棲息之地，它們難歷風雨，只好振翅而飛各自尋找新的棲息地。

下闋承上闋接著寫畫眉，但卻著意表達看景之人的心理感受?！笆鼙M孤凄。極目風煙說與誰”，是在說飛散的畫眉在煙雨迷蒙的山色中，飛過一重又一重的山巒，逐水而居，極目所見的只是朦朦朧朧的景物，滿心的孤獨和凄涼的感覺又能說給誰聽呢? 詞人由畫眉驚飛而散，想象這些鳥兒在途中所受的凄清，體物之心，可知詞人是在說畫眉，亦是在說相依看風景的二人。男子可能即將遠行，他羈旅途中所受的孤凄，又能與誰一一細說呢? 從詞的最后兩句看來，可知詞人是從女子的視角來觸摸這些由景生情的細微感受的，“直是為他憔悴損，尋思。怎得心腸一似伊”，“直是”是假定之辭，表現女子對將來境況的一種揣摩。意思是說，要是以后她因為牽掛羈旅途中的他而“消得人憔悴”，那么，男子也會一如女子的心思一般，思念在家的她嗎?相依相偎看風景的兩人，女子觸景生情，表面波瀾不驚，心底已經波瀾起伏，男子是否波瀾不驚，詞人并沒有明說，但更襯映了女子的細膩心思和一片深情。

全詞簡短直白，上下闋之間轉折極為巧妙，深得流轉之致。而以眼前景寫心中情，作日后懷想，開篇的溫馨氣氛，亦為下闋沉抑的氛圍所取代，以喜襯憂，把女子的心思表達得更加委婉細膩，卻不露雕琢之痕，情深意重，自在其間。筆端波瀾不驚，心里波瀾壯闊，詞人的藝術巧思，值得細細品味。(龔遠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