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鑒賞《唐宋五代詞·顧敻·楊柳枝》顧 夐

顧 夐

秋夜香閨思寂寥。漏迢迢^①。鴛幃羅幌麝煙銷^②。燭光搖。

正憶玉郎游蕩去^③。無尋處。更聞簾外雨蕭蕭。滴芭蕉。

注釋 ①漏：古代計時工具滴漏。迢迢：路途遼遠的樣子。②鴛幃：繡有鴛鴦紋飾的幃帳。羅幌：絲綢質地的帷幕。麝煙：女子室內焚燃麝香的輕煙。③玉郎：容貌俊朗、風流瀟灑的男子。游蕩：猶游冶也，指男子外出追求聲色，尋歡作樂。顧夐《木蘭花》詞：“惆悵少年游冶去，枕上兩蛾攢細綠。”

鑒賞 顧太尉所流傳的詞，皆是艷詞，這一首描述一女子長夜難寐，思憶游蕩在外的情人。

秋夜里萬物寂寥，一個女子在內室中寂寞地思憶情郎。夜深了，時間就這樣慢慢流去。漏壺的水一滴一滴垂落，迢迢獨夜長啊。羅幃繡飾著鴛鳥，燃著的麝香隨裊裊的煙氣而銷損，燭焰在風中飄搖欲熄。此刻女子正在思憶著游蕩在外的情郎，卻不知其所在，天高水闊，不知何處尋覓。在心靈焦灼的時刻，卻又聽見簾外潺潺雨水滴打在芭蕉葉上的聲音。

整首詞格調清冷。俞陛云評此詞時，把它與顧太尉《醉公子》詞比照，以為意境相似：“‘鴛幃’二句與《醉公子》‘小山屏’二句皆言室內孤凄之況。”(《唐五代兩宋詞選釋》)“鴛幃羅幌麝煙銷”看著華麗花哨，然而這些華美器物包裹下的空間卻充滿了凄涼，器物是死的，遠不能取代玉郎帶給女子的穩定感，燭光搖動，表明晚風吹進，有點后來宋李易安《醉花陰》(薄霧濃云愁永晝)所描寫的“半夜涼初透”的感覺。不穩定是女子心中的感受，就像這焰影，寫的都是不安。

“正憶玉郎游蕩去，無尋處。”玉郎是對情人的美稱，不同于蕩子，情人雖然棄她而去，但女子的怨憤遠不及相思，她稱其“玉郎”，足見怨還未及憤，她的思帶有點幻想的味道。這點與其《訴衷情》詞中的怨女形象有所區別。

由室內轉向室外，聽見的是雨聲，感受的是蕭疏的氣氛。俞陛云言此與《醉公子》“衰柳蟬聲”句皆言室外蕭瑟之音。清陳廷焯《云韶集》卷一：“凄涼情境，而香山‘暮雨瀟瀟郎不歸’意也。”雨水自古就能撩起人們思憶故人尤其是情人的愁緒。非獨香山，屈子《山鬼》篇中，“徒離憂”的山鬼在思戀公子的時候，也是“雷填填兮雨冥冥”。李商隱《夜雨寄北》詩中“君問歸期未有期”之時，也是“巴山夜雨漲秋池”。簾外雨潺潺作為思戀情人的場景，在前代已經有很多描寫，而且詩人詞人們往往喜歡借女子之口，大概覺得女子更容易在雨水瀟瀟的時節感傷吧。雨和芭蕉搭配，前代也可尋見，韓愈有詩句“升堂坐階新雨足，芭蕉葉大梔子肥”(《山石》)，此處不贅言。

總之，清淡疏落的詞風配著女子的秋日思緒很是相宜，雖然所用的意象“古以有之”。(周游)

仕女圖 【清】 潘振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