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鑒賞·《點(diǎn)絳唇》

新月娟娟。^①夜寒江靜山銜斗。起來搔首。梅影橫窗瘦。好個(gè)霜天，閑卻傳杯手。君知否。亂鴉啼后，歸興濃如酒。

【注釋】 ①娟娟：明媚美好貌。鮑照《玩月城西門廨中》詩：“未映東北墀，娟娟似蛾眉。” ②斗：即北斗星。③“梅影”句：北宋林逋《山園小梅》詩：“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dòng)月黃昏。” ④“閑卻”句：意謂無酒可飲，酒杯閑置。

【譯文】 初月皎潔，一鉤彎彎。夜深寒，江水靜，北斗垂遠(yuǎn)山。不眠人起來搔首顧望，清瘦的梅影橫斜映窗間。

好一個(gè)霜天梅月夜，欲舉杯邀月怎能無美酒。君可知否?盡管群鴉聒噪亂啼，我歸山的意念仍比芳醪還濃稠。

(湯俊峰譯)

【集評】 宋·吳曾：“汪彥章在翰苑，屢致言者。嘗作《點(diǎn)絳唇》云：‘永夜厭厭，畫檐低月山銜斗。起來搔首，梅影橫窗瘦。好個(gè)霜天，閑卻傳杯手。君知否，曉鴉啼后，歸夢濃如酒。’或問曰：‘歸夢濃如酒，何以在曉鴉啼后?’公曰：‘無奈這一隊(duì)畜生聒噪何!’”(《能改齋漫錄》卷十六《樂府》)

宋·王明清：“汪彥章在京師，嘗作小闋云：‘新月娟娟……。’紹興中，彥章知徽州，仍令席間聲之坐客。有挾怨者，亟以納檜相，指為新制以譏會之。會之怒，諷言者遷之于永”(《玉照新志》卷四)。

宋·黃沃：“汪彥章出守泉南，移知宣城，內(nèi)不自得，乃賦詞云：‘新月娟娟……。’公(指黃公度)時(shí)在泉南簽?zāi)唬理嵶鞔怂椭！扔小赌芨凝S漫錄》載汪在翰苑，屢致言者，嘗作《點(diǎn)絳唇》云云。最末句，‘晚鴉啼后，歸夢濃如酒。’……不惟事失其實(shí)，而改竄二字，殊乖本義。”(黃公度《知稼翁詞》之《點(diǎn)絳唇》題注。)

清·紀(jì)昀等：“汪藻《點(diǎn)絳唇》詞‘亂鴉啼后，歸思濃如酒’句，吳曾《能改齋漫錄》改竄作‘曉鴉啼后，歸夢濃如酒’，兼憑虛撰一事實(shí)，殊乖本義。沃(指黃沃)因其父有和詞，遂明辨其偽，自屬確鑿可據(jù)。乃朱彝尊選《詞綜》，猶信吳曾曲說，改藻原詞，且坐《草堂》以擅改之罪。不知《草堂》惟以‘歸思’作‘歸興’，其余實(shí)未嘗改。彝尊殆誤記歟?”(《四庫全書總目·知稼翁詞提要》)

清·黃蘇：“此首寫在外棲棲不得意，思家之作耳。霜天無酒，落寞可知，寫來卻蘊(yùn)藉。”(《蓼園詞選》)

清·潘游龍：“此乃‘月落烏啼霜滿天’景。”(《古今詩馀醉》)

【總案】 宋·黃升《唐宋諸賢絕妙詞選》及明·楊慎《詞品》卷三以此詞為蘇軾之子蘇過作。然宋黃公度與汪藻同時(shí)，并曾為其幕僚。黃氏有和此詞韻送汪藻，自應(yīng)為汪藻作無疑。詞的本事亦應(yīng)以黃沃之說為是。汪藻紹興十二年(1142)知泉州(今屬福建)此詞即泉州移知宣州(今安微宣城)時(shí)作。詞表現(xiàn)出作者的寂寞孤獨(dú)感，境靜人孤，唯有清瘦的梅影相伴，孤人與瘦梅相互映射。夜深“起來搔首”，寫出內(nèi)心的躁動(dòng)不安。“亂鴉啼”，寓對人事環(huán)境的感憤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