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鑒賞·《醉花陰》

薄霧濃云愁永晝¹，瑞腦消金獸²，佳節又重陽³，玉枕紗廚⁴，半夜涼初透。　　東籬把酒黃昏后⁵，有暗香盈袖⁶，莫道不消魂⁷，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⁸。



【釋】

1.永晝：漫長的白天。

2. 瑞腦：香料，別稱龍腦，又叫龍瑞腦。金獸： 獸形銅香爐。

3.重陽：古時陰歷九月初九為重陽節。

4.玉枕：枕的美稱，或指磁制的枕頭。紗廚：碧紗廚，類似于現在的紗帳。

5.東籬：陶潛《飲酒》：“采菊東籬下。”這里泛指采菊之地

6.暗香：幽香，這里指菊花的香氣。

7.消魂：魂魄離開了軀體，形容極端愁苦之情。

8.黃花：指菊花。



【譯】

薄霧濃云籠罩著淡淡的哀愁，

瑞腦香煙繚繞在金獸爐口，

又度過了一個漫長的白晝。

百無聊賴中又是重陽佳節，

玉枕紗帳，半夜時候，

已覺涼意浸透。



黃昏后，在賞菊的東籬飲酒，

只覺陣陣幽香飄漾在衣袖。

不要以為飲酒賞菊就可以解憂，

你看那西風卷動簾腳，

露出個人兒來，比菊花還瘦。



【評】

此詞與《一剪梅》情調相近，只不過比之更含蘊、更深穩、更曲折，更具有深層的暗示性。

“愁永晝”是第一層暗示。深秋本已晝短夜長， 一般離人難過者皆為夜也，此處偏言“愁永晝”，秋日之白天尚且愁不得過，更何況夜中。“半夜涼初透”是對應“愁永晝”的第二層暗示。是對前文推想的坐實。“瑞腦消金獸”是第三層暗示，是“愁永晝”的具體化，百無聊賴，呆呆地看著熏煙與時光的流逝。

下片句句皆好，尤以后三句更妙。易安多有此比，如“人瘦也，比梅花、瘦幾分”; “天還知道、和天也瘦”; “應是綠肥紅瘦”;“今年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尤以此處“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最為高妙。

《史料》載：易安以重陽《醉花陰》詞函趙明誠。明誠嘆賞，自愧弗逮，務欲勝之。一切謝客，忘食忘寢者三日夜，得五十闕，雜易安作以示友人陸德夫。德夫玩之再三，曰：“只三句絕佳”。明誠詰之，答曰：“莫道不銷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正易安作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