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劇曲鑒賞辭典·清代劇曲·清代傳奇·葉時章《琥珀匙·續妹》原文與翻譯、賞析

【會河陽】 (旦) 瀝酒臨風，撫弦淚零，我的悲魂唧唧到簾屏。(貼)姐姐，你的苦情，嘗吊我痛腸，我也難久邀壽齡，怕盼不到你還鄉井。姐姐，休得哭損身子。(旦)妹子，我心事不能盡述了。叮嚀聲到我喉間哽，灰心血到我胸前冷。

【越恁好】 (旦) 五中刻銘，五中刻銘，深禱父親恩。(白)妹妹，我的心事呵，樁樁件件，不重囑咐可憐聲。(合)兒，且把精神打疊心暫寧，閃殺人痛腸裂迸。兒，怎撇得下? (旦) 爹娘、妹子，不知再聚何年?

眼睹眼三兩兩相看定，手扣手一雙雙相持緊。

《琥珀匙》 是一部傳統的才子佳人戲，但能夠跳出同類題材的窠臼，別具機杼，獨具特色。全劇情節曲折，關目緊湊，舞臺演出效果也相當好。該劇題材未見出處，故事全為虛構，寫錢塘桃南洲的女兒桃佛奴，詩畫俱佳，又擅長彈奏琥珀匙。一日，佛奴在后花園中教妹妹彈琥珀匙，美妙的樂聲深深打動了姑蘇秀才胥塤的心。胥塤拾到佛奴的雙雀釵，作詞一首系在海棠枝頭，佛奴尋釵，撿到詞箋，便依韻填詞相酬。二人以詞為媒相互愛慕，互送信物，私定終身。義盜金髯翁用劫貪官所得銀子買了桃南洲的綢緞，桃南洲因收贓銀而入獄，桃佛奴為孝節大義而放棄兒女私情，自愿賣身替父贖罪，被金陵妓院假冒揚州束御史娶妾之名買去。

《續妹》 一出即講桃佛奴在離家前向家人道出心事，囑托妹妹代替自己嫁與胥塤。所選兩支曲子唱出了桃佛奴的心事重重、與親人難舍難分的情形。【會河陽】一曲，桃佛奴只有短短幾句唱詞，卻表達了她內心無限的凄苦與諸多的無奈。佛奴雖割舍兒女私情賣身救父，但心中卻充滿了無限苦楚，其中有背井離鄉的傷感，更多的是與心上人將天各一方的傷痛： 在園中與胥塤已私定終身，無奈天公不作美，致使佛奴 “撫弦淚零”，滿腹苦水無人可訴。琥珀匙可謂二人的大媒，如今睹物思人，伊人卻在遠方，只能心懷遺憾地遠赴他鄉，讓妹妹代嫁，憂思及此，怎不叫人痛不欲生，肝腸寸斷。看到年邁的雙親，更加深了離別的傷痛，一曲 【越恁好】 道出了親人即將分離，別后又不知何時才能相見的悲傷。佛奴賣身即為了父親免遭縲紲之苦，父親平安出獄后，一家人又面臨著生別之痛，佛奴也無可奈何，只有在心中默默地 “深禱父親恩”，把重重心事暫放一邊，聽父母叮囑 “且把精神打疊心暫寧”。可是她內心波浪無法平息，心海起伏不能平安，此時此境，言語已失去了它的表情達意功能，真正是此時無聲勝有聲，剩下的只是 “眼睹眼三兩兩相看定，手扣手一雙雙相持緊”，在親人相互對視的目光中交流心聲，在緊握的兩手間傳達人倫親情。

焦循 《劇說》 卷三談到 《琥珀匙》 一劇。他引 《繭翁閑話》 說，因劇中有唱詞稱 “廟堂中有衣冠禽獸，綠林內有救世菩提”，觸怒有司，作者被捕入獄，幾乎送命。由此事可見劇作語言確有閃光處，并在當時引起了反響。《劇說》 還引 《酒邊瓚語》 盛贊此劇的曲詞，列舉了三支曲子，其中的兩支就是這一出中的 【會河陽】 和 【越恁好】，列舉的例句是 “叮寧聲到我喉間哽，灰心血到我胸前冷” 和“眼睹眼三兩兩相看定，手扣手一雙雙相持緊”，并且評論說： “本色處，綺語艷詞退避三舍。” 前人的評論，指出了這兩支曲中唱詞的精華所在，表達人物感情時的用語本色正是曲詞的重要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