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石麒·祝英臺近》原文賞析
難后懷蕙庵
雨中山,山下渡,猶是舊時路。指盡征帆,都向日邊去。蕭蕭紅蓼西風, 白蘋秋水, 望嶺表、 蘇郎何處?
莫回顧。只有煙雨鳴鳩,驚飛夕陽塢。斷剎荒丘,再誦鮑照賦。歸來又恐傷心,人非物換,空一座錦城如故。
該詞作于順治二年(1645)四月二十五日清軍攻克揚州后。詞題中的“蕙庵”,姓徐名宗麟,字蕙庵,江都人,是詞人寓居揚州時的友人,此時遠在嶺南。依詞題,該詞抒發的是對這位友人的懷念之情。同時,因為這首詞作于“難后”,就使懷遠的內容中包含了明顯的傷時成份。上片重在懷遠。“雨中山,山下渡,猶是舊時路”,這三句是寫景,也是追憶。這山、這渡,這山與渡之間的路,自己和友人曾經有多少次偕游。如今,詞人從山到渡,從路的這頭到路的那頭,目認足踏,往事歷歷在目。“雨中山,山下渡”的頂針句法,寫出了詞人一一認踏的緩慢過程和出神姿態。“指盡征帆”兩句,寫詞人已來到渡頭,目光引向遠方。長江里那點點白帆都是向東駛去。“指盡”,表明詞人一一目認心指,希望其中能出現友人歸來的帆影。但 “過盡千帆皆不是”,所有帆船最后都消失在太陽升起的遠方。“蕭蕭”,領起兩句,寫江邊之景。“紅蓼”、“白蘋”, “西風”、 “秋水”, 名詞對偶組合,寫出了江邊秋景的蕭索。“蘇郎”,應是蘇軾,曾謫海南,此處喻指遠在嶺南的友人。詞人面對大江,繼續向遠方眺望,想象著遠在嶺南的友人的行跡。上片主要是寫景,由山、由渡,而路、而秋景、遠帆,直至嶺南,隨著真實視覺和心理想象的由近而遠,最后系明了懷念友人的主旨。下片則從告誡友人起,分兩個層次逐漸收歸眼前的現實,進入傷時之情的抒發。“莫回顧”,是告誡友人不必回首,也不堪回首。如今的揚州繁華已去,“只有煙雨鳴鳩,驚飛夕陽塢”,這是今日揚州的蕭條景象。“斷剎荒丘”兩句,“斷剎”,破廟。“鮑照賦”,鮑照,南朝宋人,曾作《蕪城賦》,描寫宋元嘉二十七年(405)和大明三年(459)揚州兵亂的荒蕪。詞人借用此典告訴友人揚州再次遭到浩劫。“歸來”三句,是告誡友人莫歸來。“錦城”,本指成都,歷史上,益(成都)、揚(揚州)富冠全國,常常并稱,在此借指揚州。詞人告誡友人,如果你現在歸來的話,令你傷心的是,廣陵城已“人非物換”,“十里春風”已蕩然無存,昔日交游已亡的亡,散的散,等待你的只是一座空城。該詞交織著懷友與傷時兩種情感。上片懷友,下片傷時。懷友,并非一般的離別相思,它包含了詞人在自己經歷劫難之后對友人處境的關注和擔心。友人與詞人一樣對揚州也有著深厚的情緣,這就使得懷友之情自然而然地融和了傷時的內容。詞人深情地向遠方的友人傾訴別后揚州發生的變故。思友而勸友,勸友莫回顧,勸友莫歸來。詞人正是在對友人的深情傾訴和勸誡中,表達出對揚州遭劫的強烈感傷。全詞情感真摯深沉,情景兼融而下,語言平淡凄婉,讀之令人神情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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