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玉娘·玉樓春》原文賞析
春暮
憑樓試看春何處,簾卷空青淡煙雨。竹將翠影畫屏紗,風約亂紅依繡戶。小鶯弄柳翻金縷,紫燕定巢銜舞絮。欲憑新句破新愁,笑問落花花不語。
《玉樓春》調有些特別,雙調,仄韻,七字八句。拆開來看,幾無異于兩首七絕,合起來又大致與一首七律相似。宋人喜用之,因其適于表現典雅、清麗的情調。這首《玉樓春》令詞,寫得空靈雋秀,一股清氣撲面而來,是極饒特色的。起句頗為奇譎。春在哪里?登樓眺望,極目所望處,青空欲滴,煙雨蒼茫。首句出奇,第二句又空濛擴大,一幅煙雨春色圖,潑墨而出,一片淋漓。落墨既大膽,收拾復小心。且看過拍的精心點綴:竹影透過窗紗,橫斜側倚,映在屏風上,勝似一幅墨竹圖;風掠更兼雨沐,落花避在門檻階下。這意境,酷似一幅寫意的彩墨畫。因了風雨竹韻,更有落紅成陣,畫面上透出一縷淡淡的凄涼。青竹作畫,風聚落花,令人自然地聯想到畫筆的竹竿,還有季風和時雨,文思是相當精妙的。《玉樓春》一調要求筆簡味至,寥寥而成丹青,如宋祁同調的“紅杏枝頭春意鬧”便是明例。玉娘亦身手不凡,可謂既識丹青又諳意匠。
如果說上片是一幅水墨淋漓的寫意,那么下片恰恰是一幅色澤鮮明的工筆。紅嘴黃羽的小鶯在嫩綠色的柳絲間翻飛、嬉戲;紫黑色的春燕忙著筑巢,口銜雪白的飛絮。碧紫橙黃,明綠暗紅,交相錯彩,令人目不暇接。金縷,本指金絲,詩詞中往往代指柳絲。此二句描摹之工細,刻畫之精微,都與上片迥異。可以說上片是“以少總多”,下片是“情貌無遺”,交織起來,又十分協調。這情形有點象白石老人的畫,背景是大筆揮灑,潑墨潑彩,魚蟲花鳥卻又不憚其細,筋節俱出。由此,庶幾可見玉娘之詞風韻。歇拍處又抽筆寫人言情,值得注意的是人的神態、人的心境,都寫得很細致。為作新詩,苦索佳句,凝眉長想之態呼之欲出;新句難覓,忽發奇想,寄希望于落花,它會不會賜人一點靈感呢?然而,“花自飄零水自流”,徒增無限悵惘。
此詞上下片筆調有別,交相組織,能驅麗詞雋語,于飛舞跳蕩間,化出妙境,一味空靈中又纏夾著孤獨冷寞和無端惆悵,篇幅雖短,意味卻是悠長的。最是結二句兩個“新”字之錯落,兩個“花”字之連綴,煉字磨句極工妙,且又不露斧鑿之痕,是須待加以注意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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