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檻沉沉水殿清,禁門深掩斷人聲。
吳王宴罷滿宮醉,日暮水漂花出城。
一般反映宮廷淫靡生活的詩,不論用鋪陳之筆或簡約之筆,總要對荒淫之狀作不同程度的正面描寫。這首托詠史以諷時的七絕卻純從側面著筆。前兩句寫黃昏時分籠罩著吳宮的一片沉寂。龍檻(雕刻著龍紋的欄檻)水殿(水邊或水中的宮殿),都是平日宮中最熱鬧的游賞宴樂之處,現在卻悄然不見人蹤。“沉沉”與“清”,一暗一明,似乎相反,這里卻都渲染了寂靜之境。平日黃昏時分,正是宮中華燈初上、歌管競逐之時,現在卻宮門深閉,斷絕人聲。兩句分別從視、聽感受方面寫出吳宮這種反常的沉寂,引導讀者去尋求其底蘊。
第三句方點醒以上情景是“吳王宴罷滿宮醉”的結果。而一經點醒,前兩句所描寫的沉寂便反過來引導讀者去想象在這之前的喧鬧歌吹、狂歡極樂。“滿宮醉”三字用筆很重,它不只是交代事實,而且透出一種瘋狂的享樂勁頭,一種醉生夢死的精神狀態。正是從這里,詩人引出了一個含意深長的結尾。
末句寫了一個似很平常的景象:日暮時的吳宮,悄無人聲。只有御溝流水,在朦朧中潺潺流淌,漂送著幾瓣殘花流出宮城。這個細節不但進一步烘托了吳宮的沉寂,而且蘊含著某種象征暗示意味。在醉生夢死的瘋狂享樂之后出現的日暮黃昏的沉寂,使人仿佛感到覆亡的不祥暗影已經悄然無聲地籠罩了整個吳宮,而流水漂送殘花的情景則更使人聯想到吳宮繁華的悄然消逝,感受到一種“流水落花春去也”的象外之致。姚培謙說“花開花落,便是興亡景象”(《李義山詩箋注》)。他是領悟到了詩人深寓在藝術形象中的微意的。
清劉熙載說:“絕句取徑貴深曲。蓋意不可盡,以不盡盡之。正面不寫寫反面;本面不寫寫對面、旁面,須如睹影知竿方妙”(《藝概·詩概》)。這首詩正是上述理論的一個典型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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